一切似乎都重归平静。
风暴来临前的最后平静……陆四一直都知道，自己并未完全退出这趟浑水。
从他替平安赌坊抓人那一刻起，他这个大人物眼中的小喽喽便已是局内人。
只是此刻，有平安赌坊和云县县令扛着，暂时还没有人想起他这个致使那少爷死在阳安镇的帮凶。
但也仅仅是暂时罢了……
整个阳安镇，唯一的一处学塾内。
本不该出现在此的恶霸头子……陆四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前的清茶，缓缓启唇：“……事情的真相，先生或许比我了解的更多，四年前先生来到云县路遇贼寇，是我救了先生一命。”
“我确实欠陆小兄弟一个人情，所以……今日陆小兄弟前来，便是讨还人情的么？”
陆四的对面，四年前便已成为塾中夫子的许先生微笑着颔首。
将近五旬的年纪，但看起来，却并不显老。
陆四并没有卖关子，直言道：“这个人情……先生此次能还吗？”
许先生轻抚着下颌并不算太长的胡须，目光深谙，“死去的那人名唤吴海，其祖父乃是半月前刚辞官返乡的吏部侍郎……其胞姐，乃是当朝八皇子爱妾，要是真如你所说，真正杀害吴海的另有其人，那保下你……若舍下老夫这张脸，倒也能办到。”
“只是，你所说的另有其人，有何证据证明？你要知道，若你所言属实，那可不是小事……”
自然不可能是小事……陆四内心震动，他是真没想到，对方的背后竟会有这么大的来头。
更没想到……在明知对方背后来头的情况下，学塾夫子许先生竟还能说出保下他这种话。
四年前他就知道这位险些丧命于贼寇刀下的先生并非普通老秀才。
所以一直在尽可能的高估这位许先生的身份。
但现在看起来，他似乎还是低估了？
“没有证据，那先生，还愿还这个人情吗？”陆四沉下眼眸，一字一顿的问道。
许先生忽然轻笑出声，那双审视着陆四的眸中，莫名多了些许名为兴趣的东西，“陆小兄弟既然开了口，老夫岂有拒绝之理？”
“……”
甚为和睦的交谈并未持续多久。
得到许先生保证后，他便直接从后院的房门离去。
前院是前来求学启蒙的学子读书之地……本能的，他不想踏入。
尽管这种地方，曾是他做梦也盼望进来的……但始终是不一样了。
一切都变了。
“竟然是那个混蛋？”
“许先生，您刚才就是在见他？”
就在陆四曾离去的那间茶室门口，季钰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杨风狠狠瞪了同窗一眼，正欲开口，便见许先生已抬眸看了过来，“你们认识他？”
“回先生的话，学生常年寄居于伯父家，故而曾见过先生的那位客人几面，却从未交谈过。”杨风屈身，恭敬应道。
倒是季钰不解的瞪大的双眼，“好啊你，原来竟认识那混蛋？”
“我也不知道你之前说的那位小娘子的相公便是此人……”杨风无语叹声，心底深处，倒是不免对那位莫名让人舒心的小娘子生出了几分同情与可惜。
这样美好的一位姑娘，竟然……成了恶霸的妻子。
像她这样的人，就理应嫁个斯文儒雅的文人公子，两人时常谈诗作词，相敬如宾，这才应该是属于她的生活吧？
“老夫与陆小兄弟倒是有些缘分……不过你们怎么又来了？”许先生的语气变得不耐，“回去告诉你们院长，传道授业在哪里都是一样，青莲书院我是不会去的，你们另一个同窗才刚被我赶走，你二人怎么又跑来了？是想烦死老夫吗？”
“先生，镇上学塾只是启蒙孩童居多，以先生大才，本不该……”
杨风的话尚未落下，就被许先生挥手打断，“老夫近日觉得启蒙也颇为重要，并深得其中意趣，回去吧，继续在老夫身上耽误时间，只怕最后更受耽误的，还是你们的学业。”
“等得空了，老夫会亲自去云县找你们院长吃酒的，就这么回去告诉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