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的那日，镇上学塾终于开学。
许先生的书房内，陆衍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青莲书院院长穆匡玉。
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老者，正拿着陆衍写下的文章，饶有兴趣的翻看着。
看了良久，他才抬头，看向对面一直如松而立的正主，“小家伙，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来我青莲书院，如何？”
“多谢院长好意，不过先生还在学塾，我自然也是要在学塾的。”
陆衍的意思很明确，想说服他离开，可以，但得先把先生说服。
而说服许先生去书院……这是穆院长盼了多年也未达成的愿望。
穆院长瞪着眼睛，好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一丘之貉。”
许先生心情甚好，悠哉悠哉的品着手中茶。
“行了，说正事吧。”穆院长放下陆衍的文章，扯了扯唇角，“凌清臣遇刺的事，你们知道了吧？”
许先生点了点头。
“那你们可知晓在幕后指使这场刺杀的人是谁？”不等许先生回答，穆院长便自顾说道：“正是咱们泾州那位总兵大人，虽然只是猜测，但诸多证据，都能坐实就是那人。”
许先生放下茶盏，并没有太过惊讶的表情，“若是凌清臣遇刺身亡，云县应该会很快再上任一位新县令。”
穆院长嗯了一声，正声道：“凌清臣是个有魄力的，这场刺杀迟早会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刺杀是凌清臣设的局？”许先生终于露出了讶异表情，“那重伤也是假的了？”
“是设局不错，但你和姓凌的不是关系极好嘛，你还能不知道他？素来胆子大的没边了，自从来到云县后，他就没消停过。”穆院长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姓凌的亲自涉险，虽然没传闻中受伤那么重，但也确实受了点小伤，脸上蹭破了皮，一直躲着不肯见人呢。”
话落，穆院长又微眯着眼眸瞪向那位素来被恩师更加看重的小师弟，“凭你和凌清臣的关系，他就没告诉你这些事？”
许先生笑而不语。
撇了撇嘴，穆院长抬首望向窗外，喟然叹声，“你大概还不知道，咱们泾州这位总兵大人，即将和京城吏部尚书结为亲家了，据说婚事都定下了，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王总兵这么急匆匆的对凌清臣动手了吧？”
“有了吏部那边的运作，凌清臣前脚一死，后脚他们就能安排好继任的新县令，真要让他们得逞，那整个长明府下的县城，恐怕都成了王湘的私人后宅。”
“若真是如此，泾州将来……只怕要大乱。”
许先生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唯有陆衍，所有的关注点都在‘尚书’二字之上。
见穆院长终于说完如今的形势，他忍不住启唇问道：“那位吏部尚书姓什么？可是姓萧？”
虽然不明白陆衍的关注点为何是在这里，穆院长还是点了点头，略带疑惑的反问，“你认识？”
“那院长可知即将和那位王总兵家结亲的是萧家哪位小娘子？”陆衍的语气，第一次有了些许急切。
穆院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据我所知，你从未离开过泾州，不应该认识京都的萧尚书才是，既如此，他要嫁哪个女儿，也和你没关系，再说了，若老夫记得不错，你应该是娶了妻的吧？”
陆衍抿唇，没有应声。
许先生自顾饮茶，然后笑着道：“我也很好奇，那位萧尚书是准备嫁哪个女儿？王湘又准备让哪个儿子去娶这位京城来的小娘子？”
明显的庇护与开脱，让穆院长轻笑着啧啧了两声，“真是个好先生，生怕我欺负你这弟子了？”
撇了撇嘴之后，他还是给予了回复，“说实话，老夫也不知晓那位吏部尚书准备嫁哪个女儿，我甚至连他有几个女儿都不知道。”
“至于王总兵嘛，我倒是能猜到一些，他家中长子早已娶妻，必然是没法再娶的，现在能与萧家结亲的，必定是他那个嫡次子，说起来……真要是嫁给这么个人，萧家那位小娘子，也是挺惨的。”
王湘嫡次子的名声，哪怕远在云县，他们也大有耳闻。
欺男霸女，草菅人命，荒淫好色，性子还有些暴戾。
这样一个人，断然不可能是好夫婿。
但像这种利益至上的姻亲，谁又会在乎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