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海训场的程云,几乎动员了公司总部所有的人力和搬运工具,这么偌大的一家公司居然连一部叉车都没有,好在货物都不算重,只是数量多,人力流水线加上液压手推车足以胜任搬运工作。负责看守海训场的老爷子看着热火朝天的搬运也手痒了,随即加入了搬运的人力流水线之中。老爷子虽然年近七十,但是耳不聋眼不花,有把子力气,立刻就跟大家混熟了。穿越者营地内,当关原幽看到搬运过来的堆积如山的蜡烛和火柴的时候,也是惊讶的合不拢嘴:「乖乖,你这是买了多少蜡烛啊。」「一万根蜡烛,这东西现在还真难找,都没什么人用蜡烛了。至于火柴,暂且买了五千盒。」程云说道。「慢着慢着。」关原幽连忙打断程云的发言:「大哥你连市场调研都没有做过,你就敢一次性压这么多货?」「好吧,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程云也是挠着头说道,「不过我想,只要咱们货好价格便宜,总会有销路的。顺便……」程云一指一同带过来的一辆燃油三轮摩托:「我看到公司停车库里还有这个,我就一起把它顺过来了。」对于程云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关原幽还能说什么呢,一扶额头:「好吧,随你们去吧,不过路上注意安全,这年头还是有不少山贼土匪的。」「放心吧,这次卖货我会带着孙诚的。」程云一指孙诚,程云已经知道孙诚是退伍兵出身,对付清末民初的几个山贼流寇还是绰绰有余。孙诚和程云的目标就是先前程云观察的那个镇子,不过在这个年头开着摩托三轮招摇过市,搞不好会被老百姓当怪物抓起来,二人就在镇外的树林将车隐蔽起来,带上了一包十根蜡烛和几盒火柴作为样品,程云还顺手揣上了一瓶自己买的伏特加。「这镇子里能有俄国人吗?」孙诚一猜就知道,程云是想拿这酒去贿赂俄国商人。程云嘿嘿笑着:「有备无患嘛,咱们走吧。」刚进镇子,街道边就有一家茶水铺子,生意不错。店里的客人用南腔北调谈论着今年夏粮的收购价格,不过他们似乎不是在谈交易,而是在讨论南行北市的行情。「听说蒙古那边今年天旱得很,闹不好,又有灾。」「那我先恭喜老哥你发财了,你在河北的小米生意这回又要发了。」「发什么财,蒙古的难民免不得又要往关东和直隶来。」「没辙,自打三年前庚子国难,老佛爷西狩,这大清国就没太平过,我看……」「嘘——」这是两个山西口音的晋商在聊生意,同行的一个河北口音的汉子插进嘴来,说到关键处,两个晋商同时做了个嘘的手势:「不要脑袋咧。」说着又指了指墙上莫谈国事的标语。孙诚和程云看着这一幕,感觉像是身临其境的体验了一把老舍先生的话剧《茶馆,只不过现在他们俩真的坐在茶馆里。》这边热火朝天的讨论着生意行情,那边却是几个农民模样的人正在长吁短叹今年的地租。「王老爷家里的租子,今年已经涨了两回了。」「哎哟,那可是……」一个人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就得交八成粮了吧。哎,你们庄呢?老王八不是人,庄老爷那怎么样?」「俺们那也差不多,虽说没到八成,但是春耕时俺们的种子耕牛都是找庄老爷贷来的,这利滚利的阎王债也不是闹着玩的。今年要是不找庄老爷再借上一笔,再把往年的欠账展期到中秋,我们怕是连皇粮都交不上了。」一听到这,几个人都是长吁短叹,皇粮国税,苛捐杂税,这都是压在旧时代农民头上的一座座大山。所谓的太平盛世只能保证他们这些耕地的可怜人不被饿死,一旦遇上灾荒年,那就只有卖儿卖女背井离乡走上逃荒的不归路了。生活的凄苦从这些人的茶水就能看出来,他们面前是一个铜板一大壶的粗沫子茶,这在旧社会一般是庄稼人泥瓦匠一类,在炎热的夏天消暑解渴用的,喝起来基本没有茶味,反而是一股土腥子味。反观那边说话的晋商,他们用的就是青花瓷的茶具,就算是孙诚这种纯外行,也看得出他们的是好茶叶,和粗沫子茶简直是云泥之别。正在孙诚和程云感叹社会的不公之时,突然,茶馆的角落站起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孙诚和程云都眼前一亮,这茶馆里要么是穿短衫的下力气的人,要么是长衫马褂的生意人,这穿西装的倒是头一号。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跟着这个穿西装的男人走了出去。他们没注意到的是,茶馆角落里,一个穿的邋里邋遢,破破烂烂的小叫花子也跟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出来。小叫花子像一只无声踱步的猫,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一丁点脚步声,以一个无声的姿态靠近西装男。然后脚下猛地发力,用一个不小心摔倒撞过去的动作狠狠撞在西装男的肋下。西装男似乎很赶时间,没有过多的理会小叫花子便匆匆离开了。小叫花子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掂了掂刚到手的钱袋子:「嘿嘿,笨蛋。」眼前突然一黑,两个高大的人影站在了小叫花子的身前,飞在半空中还没捂热的钱袋子就被一只大手夺了过去。孙诚对这种年纪轻轻不学好的小偷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小小年纪不学好?」「大哥你们行行好,我娘病了,急等着钱回去救命呢。」「这个……」如果是在后世,孙诚和程云百分百断定这是为了脱身而编造的谎言,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两人却拿不准主意了。尤其是看到小叫花子脸上滚滚而下的泪水,两人一时都难以定夺。就在这时,被发现偷了钱袋子的西装男也折回来了:「王毛,是你偷了我的钱袋子?」「你认识他?」程云问道,西装男点点头:「这孩子叫王毛,平日里在镇子里以乞讨为生,他还有个老娘,平日里会进山采点草药到镇上来贩卖,也会做点缝补衣物的杂活补贴家用。」从话里话外,西装男都没有表示这是个以偷窃为主业的孩子,西装男似乎也很意外,这么老实本分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学坏偷钱。「求老爷们行行好,我娘病得快不行了,我就想弄点钱去弄点药。」王毛止不住的在地上给三人磕头。「怎么办?」孙诚看向程云,程云一摊手,看向王毛:「不管怎么说,偷钱是不对的,这个不管你理由再正当,也不是借口。」眼见着钱袋子被孙诚还给了西装男,王毛看向三人的眼神宛若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刚想冲上来跟程云玩命,程云接下来的话却重新燃起了他的希望:「而且,你连你娘是什么病都不知道,中药乱抓一气可是会吃死人的。这样吧,孙诚,你带了什么通讯设备没有。」「关原幽给了我这个,手机在这时候和废铁没区别。」孙诚从兜里掏出了对讲机,「就是不知道这个距离还能不能联系到营地。」「试试看吧,能联系上就让营地派一支医疗队过来,救人第一。」一听这话,王毛兴奋地简直蹦了起来:「恩人,你们有认识的郎中?城里的郎中都死要钱,我只够买药的钱,请不起郎中到家里看病。」孙诚和王毛去解决那边的麻烦,程云却和西装男攀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