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雄的心里,也略感疑惑。
从前的顾云州像一块雕着夸张纹饰的木头。轻狂、跋扈、眼高于顶、杀伐果断,但却冷冰冰的。
说好听点,叫做御下严苛,说难听点的那就是不近人情。
但是现在的顾云州却像是一团火焰,温暖,让人想与之亲近。
上一次陈雄见到顾云州只是短短的三天前,三天……居然能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就好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一般。
想到这,陈雄微微歪过头,下意识看了一眼腰间的佩玉。
没有变化。
一些冥怪比如骨女之流,会变成人的模样。光从外表来看,很难分辨。
为了对付冥怪,朝廷遣能工巧匠和强大的修炼者,用了近二十年,才制作出了这种佩玉。如果附近有冥怪,佩玉将会微微发热。这也是如今,胤国人探查冥怪的唯一手段。
既然没有变化,也就说明顾云州还是顾云州,而不是什么冥怪顶替的。
陈雄微微松了口气,在心里找了个顾云州改变的理由——应该是突遭变故才让心性改变。
若是能让顾云州收敛一下锐气,倒也是好事!
只是可惜,终究是没了根骨啊!
“好,我让人去办。”陈雄直接应承了下来。又看了看这他曾经抱以厚望的后辈,似是想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你……”
说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去。只得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好生休息吧,不要想太多。我正好路过,军中之事颇多,我也不能久留。”
说罢,陈雄转身离去,阳光洒下。他那白皙柔嫩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了一种灿烂的金色,就像是在他的皮肤外,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子。
这一幕,被顾云州看在眼中,不由得苦笑道:“铜皮铁骨啊!”
原本,他离这个境界很近。
但现在,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这个世界,是可以修炼的。
从低到高,似乎是从九级到一级,每隔一级便是天壤之别。
但具体的差别和修炼方式,他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来了。就像是脑海中完整的记忆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儿。很有可能那根骨不只是是断绝了他的修炼之路,还剥夺了他关于修炼的大部分记忆。
他只隐隐记得他之前的境界,如果不是因为骨女,他现在也应该快到六级了。
想到骨女,顾云州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个梦。这会儿依旧让他感觉头皮发麻,脊背隐隐作痛。
“这个世界,真是危险啊!”顾云州长叹了一声。
如果还能够修炼,他倒真的想去跟这些冥怪斗一斗。尤其是那猪豚蛇,一口就能咬死人,想想都馋人……不对,残忍!
就是不知道,吃起来味道是更像猪还是更像蛇。
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儿了,现在该操心的,应该是不久后的圣旨。
如果圣旨是让他去死,那就直接嗝屁了,之后的事也没必要多想。
这年头,违抗圣旨,那就是谋反!俗话说得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就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连揭竿起义都做不到。
而且如果他敢反抗,他的父母,还有那三岁的小妹妹,绝对是必死无疑!
躺在床上,无事可做,再加上这身体也虚弱得厉害。不知不觉间,顾云州再度睡了过去。
陈雄走出院外,在府门口随意唤过一个把守的兵卒。
“二狗,过来!”
那名叫二狗的兵卒闻言,提着枪三两步便跑了过来。行了个军礼:“将军!”
陈雄排出了一锭银子,交到二狗手中:“去买把香烛,要最好的。再买两斤纸钱,剩下的,请兄弟们吃肉!记住了,不许买酒,要不然老子打你军棍!”
“是!多谢将军!”二狗身子一挺,朗声应道。说着,又微微有些迟疑:“将军,现在又不是清明也不逢年过节的,买香纸做什么?”
陈雄笑着轻轻踹了一脚二狗的屁股:“请你吃肉还这么多屁话!少将军想祭拜一下王爷和将士,行了,赶紧去买!我得去军营了!”
作为将军,陈雄向来没有任何架子。
边上早已有兵卒牵上了一匹神俊的白马,陈雄说罢,翻身上马,纵马离去。
二狗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就算是买最好的香纸,也就能花去五分之一。剩下的银两买来的肉食足够他们这些王府的守军吃了。
但他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回到营中,二狗放好了长枪。伍长见状疑惑道:“二狗,今天不是轮到你守门吗?怎么就回来了?”
“陈将军让我去办点事!”二狗回道。接着,二狗似是想吐出胸中的郁气,带着几分不解道:“伍长,你说说少将军怎么回事?”
李二狗也是个愣头青,也不管这话能不能说该不该说。还不等伍长反应,便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不就是被抽了根骨吗?怎么就成软骨头了?”
“东烈军的孙武将军,不也是被剜去了髌骨吗?无法上阵杀敌,照样带兵打仗。哪像他,不思如何改过,驱逐冥怪。反而娘们唧唧的,一天到晚唉声叹气。有点力气就在房里乱砸乱闹。”
“今天,终于转了性子。没有在房里瞎咧咧,第一件事居然是想着烧纸?”
“人都死了,想这些有什么用?最重要的不应该是活人吗?”
“真是搞不明白了!”
“闭嘴!”伍长脸色大变,连忙呵斥道。
骂着,做贼似的看了看外头,见没有他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黑着脸骂道:“将军也是你能置喙的?掂量好自己的身份!你个不能修炼的,你懂根骨意味着什么吗?那就是相当于把树的皮给扒了!”
“奶奶的,平常对你们太好了。什么事都敢乱说,赶紧滚,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是今儿有长官在这,屁股都给你打冒烟了!”
二狗不敢多说,连忙离去。但心里,估摸着依旧不太服气。
看着二狗的背影,这位老伍长叹了口气。
当初,顾云州隐姓埋名当大头兵的时候,就在他手下干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少将军,少年轻狂意气风发。
虽说狂,但是他有狂的资本!
可是现在呢?
老伍长想着,又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里,满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