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都是一脸谨慎一言不发,尽量压低着身子,人马合一。这种姿势,既能够节省体力,加快速度;也能够避免这林子中杂乱的枝条绊住身子卡住咽喉。
不时抓紧缰绳侧翻下马,双腿夹紧马腹。持刀劈砍掉身边挡路的藤蔓植株。清理出一条道路后,再次翻身上马。
在十三人的共同努力下,即使是在这密林中,他们的速度也是丝毫不慢。没有被植株影响任何动作。
在他们的耳畔只听见得见呼呼风声,马蹄踩踏在柔软的落叶上,发出的动静及其细微。
这会儿,距云龙关已足有百二十里,眼下已经是妖族的地盘。稍有不慎,一个人都活不下来。
越往里走,危险便越大。
而且,大多数妖族都没有建立城池的习惯,密林沼泽在这片大地上极为常见。他们不仅要防备妖族,还需要防备来自自然的威胁。
像这样的林子还好,可以直接穿过。最危险的是那种极密极浓的林子,树丛蔽日,林中多瘴气。还有各种毒虫以及防不胜防的沼泽。
平日里,倒是可以绕路而行。
但若是遇敌不慎深入,恐怕一什里没有几个人能够活下来。
穿出林子,豁然开朗。
来自于林子中的闷热潮湿感瞬间散尽。
张横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确定了当前的位置和前进的方向,开口说道:“再往前走十里路,就有一条河,加快速度。在河边修整!”
“驾!”
没有了林子里那些植株的干扰,一行人的速度又要加快了不少。
不多时,便到了张横口中的那条河。
这条河名为䢵水,是云州中的云江的一条分支,由西北流往东南。
从这方面来看,云州同这妖族倒也算得上是一衣带水。
修整,也是不得已。
人倒是无所谓,最关键的是马。
一路奔来,尘土飞扬,又钻了小树林。尘土和孢子花粉都粘在了马鼻上,如果不管,被马吸入肺中,呼吸不顺,容易影响奔袭速度。在战斗中,速度哪怕慢上一丝一毫,可能命就没了。因此,不管哪朝哪代,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战马奔袭三十里路,必须刷洗马鼻,保证呼吸畅通。
对于战士来说,战马如同自己的生命。哪怕这只是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人都自觉地执行着。如果没有流水,哪怕是自己渴着,也要用自己的饮水将战马收拾好。
一年年、一代代,皆是如此!
走到䢵水边,众人取出刷子,蘸着水刷洗着马鼻。
特意将马牵远了些,防止它们因为口渴去喝水。从极动到极静,马匹的身体依旧还保持着高度代谢的状态,凉水一激,容易引起腹部肌肉痉挛而导致的腹痛。
稍微休息了片刻,众人才将马匹牵到河边饮水。
这一行人中的总旗名叫陶宏,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人。
若不是穿着军装,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寻常庄稼汉。
陶宏看着远处那几乎笼盖四野的森然妖气。
跑了百里,那片妖气云的大小好像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那片妖气云究竟有多大?想想都令人不安。
陶宏甚至感觉,这一次的动静在他当兵这么多年中,恐怕都是数一数二的。
有些凝重道:“张千户,这一次妖族的动静太大了。奇怪了,最近妖族一直都是小打小闹!怎么突然就跟个疯狗似的?”
“那谁知道呢!”张横咬了一口用河水泡软的干粮,狠狠道:“老子都在想,是不是这两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宰了他们妖族的什么私生子。妈的!”
“而且,这么久都还没看见妖族。说明这一次的行动,肯定是妖族中的某个大族挑起的!”
妖族,既然以万妖国自居,自然也有着它们自己的一套社会运行规矩。社会地位基本上已经固定了,地盘的分布大致可以视作是一个中心大边缘小的倒靶子形状。
强族,地盘大,占领靠中央的位置。
弱族,地盘小,在四面八方一圈圈拱卫着中间的强组。这圈越往外,种族实力便越低。
此处看去,那浓厚的妖气显然来自于妖族腹地。
因此,张横才敢断言,大族出手了。
“大族我们也不怕!我们大胤又不是没有强者!我就算死了,也要咬他一口肉!”一名士兵说道。
张横看去,那说话的是个娃娃兵,上唇的绒毛都还泛青。
他叫侯良朋,今年十六。三个月前才入伍,胆大、有一把子力气,而且有眼力见,学东西快。这才被挑选进入了这斥候军中。
“小猴子,我问你,你为什么来当兵?”
侯良朋没想到听到张横的话,脸色涨红着,挺起胸膛,朗声回到:“自然是为了保家卫国。”
“是啊,保家。”张横笑了笑:“我们不怕死,我们什么都不怕。”
“可是,你的家人怕吗?兄弟们的家人怕吗?”
“打仗,不是上嘴皮下嘴皮一搭就好了。打仗是要死人的,每次打仗,说得轻松,阵亡几人、重伤几人,报上去,这就是一行字。但是放在家里,这就是天塌了、家没了。”
侯良朋愣住了。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就是告诉你,命只有一条,省着点用!”
“大族出手了,我们有多少兄弟的命可能就没了。万一云龙关没抗住,云州可就没了。这可不是一句不怕就能解决的!”
“有士气,是好的。但是记住了!”
张横看向侯良朋的双眼,又看向了其他人,一字一顿认真说道:“不到万不得已,别想着什么临死咬一口!”
“咬可以,别死!”
“是!”几人齐齐应道。
这时,一名小旗看着䢵水河面,突然指着一处,开口道。
“这河里,怎么这么多的死蛇?”
众人闻言,齐齐看了过去。
那白花花的一片,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耀眼。要不是这么一说,认真地打量着,可能还会以为那就是单纯的河面反光。
有些蛇还没死透,在河水中扭动着身子。
张横眯了眯眼:“不是蛇,是泥鳅。这泥鳅在妖族是个弱小的小族,可能是被哪个大族杀了抛尸,顺着河水流过来了。可惜了,都翻肚子了,这死泥鳅可不能吃。要不然,这玩意儿下酒可是一绝。行了,我们也该启程了。”
听到这话,众人哈哈大笑,翻身上马。
但不知道为什么,张横总感觉自己好像想漏了点什么。
侯良朋开口道:“也不知道这些的泥鳅会飘到哪去。”
“那能是哪,䢵水尽头呗,应该是入海了吧!”一人大咧咧地应道。
“不对!”张横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上游啊,赶紧回去!他们这是要顺着䢵水进云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