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我这人,手停不下来。”
仓央弘毅收回匕首,将鬣葵的尸体摆正,回身寻觅着先前从他身上拿下来的东西。应该是这一块啊?盘子还在呢。仓央弘毅四处找着,在一处墙角,看见了晶莹白色。找到了。他将之拿起,放在鬣葵身下。“让你死有全尸吧,黄泉路上也不会饿着。”
仓央弘毅做完一切,走出柴房。月光清冷,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双眼无神。他远远的看着,乌罗,拓跋正,卫炎明三人围成一团。乌罗愤怒,拓跋正冷静,卫炎明站在一边静静的翻看着口供。仓央弘毅手动了动,又平静下来。“算了,你们去吧,我留下来看着军队。”
乌罗妥协,习惯性的探手去拿酒袋,结果扑了个空,这才想起来酒袋早已经留在了亚不多坟前。一想起亚不多,乌罗更是气愤,转头看去,仓央弘毅远远站着,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卫炎明不解,看向拓跋正。拓跋正亦是摆了摆手,表示无奈。“行了,水什么的路上补充,现在你们赶紧走。”
仓央弘毅迈步,走到拓跋正面前:“我的话你们不需要管,我们在玉峰城汇合。”
拓跋正点头,知道他的本事,不需要担心什么。眨眼间,劲风袭面,一阵风尘之后,仓央弘毅便是消失不见。下一次见面,肯定是在目的地了。这么多年总是这样,不会迟到,一旦提前到了,赶到的同胞就会看见目的地摆着几个敌方将领的脑袋。一日之后,玉峰城下。在更换了制度之后,玉峰城如今不再更上次一般,死气沉沉,好像整座城池都是毫无目标。现在的他们,一个个都是充满斗志,疯狂努力。那种靠着自己一双手来获得一切的想法深入民心。不过造成这一切的,可能还是那条南方的根本性思维,优胜劣汰。一旦某个人不努力,或者是无力维持生活下去,唯一的下场就是被赶出城池。在改革这段岁月之中,玉峰城和其他周边各城被赶出去的人不下五百。以至于一段时间中,沿途道路边总是能看见皮包骨头的尸体。不过在徐云落看来,这些人的死亡完全值得,只要能让自己推行的新制有所作为。现在这座城池,却是有些让人紧张的喘不过来气了。卫炎明骑着白鬃汗血马,跟在拓跋正身后,递出自己的将领身份牌。这东西也是新制之一的产物,原本来说南方并没有这种东西,因为将领和士兵之间都是一同训练一同吃饭,隔阂极小。而北方,士兵众多不说,将领十分稀少,更新换代迅速,并且更多时候都是住在自己的府邸中,大殿上,与士兵相见极少。必须需要一些表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不然无法认出当真是尴尬。如今土地广阔,这种东西也是需要起来。士兵恭敬接过牌子,迅速看了看拓跋正和卫炎明,粗略一看就是将头赶紧低下,等待确认无误之后,他颤巍巍交还回去。让拓跋正哭笑不得,这些被打下来的城池,还是对南方有所忌惮恐惧。可能还是强取豪夺和屠城的情报传开了吧。拓跋正叹息一声,策马走入城中。眼见一片向荣之感,倒是不错。“我去找个人。”
卫炎明指了指侧面,向拓跋正报告了一声。拓跋正想了想,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仓央弘毅,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蹦出来,城中也不会出什么事,无妨。“去吧,到时候找你就行。”
拓跋正首肯,向着卫炎明摆了摆手,自己驾马去寻找一处休息的地方。卫炎明转向,走过还有一堆废墟的白砖广场,来到一处简单的房屋前。门上,是几乎破败的“孟”字。卫炎明叩门,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回来看看。叩门声,渐渐飘荡开来。卫炎明特意把自己的力气放的很轻,因为总是记得,有一个女人需要静养,有一个老人需要安宁。他隔一阵,叩一阵,弥补声音的弱小。最后,门内终于是传来动静,逐渐靠近。卫炎明向后退了几步,等待着门的开启。门栓移动,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响,卫炎明略微皱眉,这种声音给他传递的信息表示,开门的人身体虚弱,十分吃力。门露出一条缝,里面是一只疑惑的眼睛,好像睁不开,满是疲惫之色。看见卫炎明,猛然一惊,已然认不出来满脸伤疤的他,带着惧意地说:“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几个月的时间,变化太多,他们见面的时候卫炎明脸上伤痕还没有多到如此地步。他也知道这一点,轻声说:“几个月前,我跟你丈夫打了一场,在这吃过饭。”
门中的人思索一阵,紧皱的眉头打开,想起是卫炎明之后,略有柔和,轻轻将门推开,招呼他进门。卫炎明将马拴在门外,安抚了一下之后进入门中。院子里,景色未变,只是在各处多了些布帛,上面写着些什么。孟泽离去许久之后,再次来到这里,只感到些许死气。失去主心骨的她们,看样子活下来都是很费劲的。跟着孟泽的妻子,他来到了一处卧室。那个老母亲,已经病入膏肓,躺在床上艰难的呼吸着,床的旁边,是一些容器,装着秽物。卫炎明坐在床边,扶住老人的额头,运起自己的灵力舒缓她的血脉,与她的交情,不过是一面之缘。不过卫炎明忘不掉,老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慈爱,不舍。在自己走的时候,老人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你走了之后她天天念叨,我先生走后,终于是病情收拾不住了,变成这副模样。”
孟泽的妻子解释着,扶着自己已经有些圆润的肚子。卫炎明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老人如今还活着都是种奇迹了,孟泽妻子照顾婆婆的同时,自己的身体也是在一天天变化,变得更加负累。老人的身体,已经是近乎入土,血脉停滞,只靠着一口气撑着。卫炎明收回手,运转几个周天完全未见任何好转。老人咳了咳,睁开浑浊的眼睛,看见卫炎明,满是皱纹的脸上突然舒展了几分,挤出一丝笑容,用尽自己的力气伸出双手,想去摸一摸卫炎明的脸。看着这一幕,他将脸凑过去,任由那已经干枯的手掌在自己的脸上摩挲,小心翼翼,力度渐大。摸到伤疤的时候,手掌一颤。老人的眼睛里,涌出些许泪水,慢慢收回,扶住床榻,竟然是要起身。这个举动,吓得孟泽妻子赶忙起身,都是没管自己的肚子,动作太大让她吃痛,略微扶住,安抚胎儿。她侧头催促着卫炎明:“别让她起来,她需要休息的,快点,让她躺下。”
卫炎明摇头,反而将她扶住,帮助老人起身。孟泽妻子发愣,随即想通,双眼发红,扶住肚子的双手略微用劲,好似想将他好好保护。老人颤巍巍下床,穿上鞋子,不需要借助任何东西,步伐稳健地走向厨房,卫炎明紧随其后。老人推开门,叹了一声,略显失望。举目看去,已经是没有什么材料了。这段时间下来,没有人采购,更有自己这个负累,厨房有这种景象也是应该。她转头看向卫炎明,露出不好意思和愧疚,让卫炎明心头一颤。虽然不理解,但他赶紧说:“没事的,什么都好。”
老人点点头,喜笑颜开。寻觅一阵,只有些许米面,几颗蛋和几根已经干枯了的老葱。不过这些已经足够了,她拿起瓦罐,放在灶火上。与此同时,卫炎明也是拿来了柴火,俯身点燃。老人笑得更加柔和,推了推卫炎明,让他靠在一边。这些步骤,都是做了几十年了。先把米和水放进瓦罐,盖上盖子。随后她拿起菜刀,好似一个武者拿回自己熟悉的兵刃,那么熟练,稳固。老葱剥去外面几层,迅速剁碎。之后打蛋,加一些面粉,搅到均匀,放一会。这段时间里,将锅放油,一并烧热。烧热的时候,不忘看一看瓦罐中的火候。卫炎明站在外面,看着她不断忙碌着。好像年轻了很多很多,脸上写满了欣喜。他回头看了看孟泽的妻子,沉默不语,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轻声啜泣着。真是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迈开大步跑向孟泽妻子,在她不解的眼神下拿出一袋满当当的金银,以一种强硬的姿态递过去,完全不给她拒绝的余地。孟泽妻子看着一袋子金银,发现了沾染的些许血迹和铭刻残余。这东西,知道了是个什么来头。孟泽妻子拒绝,态度比卫炎明更加强硬。“我需要帮助,但我不会给孩子用不干净的钱。”
她直盯着卫炎明说道,目光坚定。让卫炎明不知所措,呆呆地站着。见她这副模样,孟泽妻子轻笑:“你要真想帮我,你可以告诉我,我的丈夫如今怎样吗?我听说了,你们现在已经停战,他为什么不回来呢。”
对于战争,这个答案实在是明显简单。不过,就是想确认一下。“失踪了。”
卫炎明直接说出,并不避嫌。那一战,根本没人知道真正结局,只有北方在单方面公布结果。本方根本没有任何考证。孟泽和赢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加上最近自己收获的情报,孟泽和赢截的下场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