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六一拳将那大汉的脸打歪,然后伸手将那块青色的玉石拿回。 “老祖,我说你这几百年没见人,原来是到冥河这来。”
将青玄玉递给陶然老祖,黄老六皱眉道:“你怎么快要寿元断绝了?”
陶然老祖现在修为不过刚入化神,离着半圣境界还有很远。 听到黄老六的话,陶然老祖面上露出颓然之色,摇摇头。 当初的陶然老祖在九玄山上乃是一方大佬,不知不觉已经被后辈超越。 他本身的修行天赋就不是特别出类拔萃,在半步天境时候又蹉跎了。 如今两千年过去,修为难进,寿元无几。 “窝,次,早四——”被黄老六一拳砸倒的大汉狂吼,飞身扑上来。 黄老六眼都没有眨一下。 “嘭——” 罗刃斜刺里一脚就将那家伙踹飞。 跟着,冯毅、石原真人他们已经冲上前。 来冥河还抱团? 周围人忙散开,怕溅了一身血。 冥河之中只能凭肉身和神魂之力交战,拳头的作用比修为境界好使。 砰砰砰一阵响之后,那大汉已经眼歪嘴斜的没命逃窜去了。 再不走,脖子也得歪。 这边陶然老祖整理一下衣衫,看着韩牧野。 哪怕现在带着面甲,一身衣衫透着魔意,陶然老祖眼中,他依然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子。 “冥河是我这等没了前路希望的修行者来的地方,你修为稳固,来这干什么?”
以韩牧野的修为,怎么也不会差了寿元吧? 两千年前韩牧野可是就已经成就剑道之祖了。 韩牧野笑了笑,摆手道:“走吧,回去说。”
陶然老祖是两百多年前来到冥河世界的。 之前他在其他界域晃荡,听说冥河之中有重生之法,便动了心思。 “我这一生吧,有遗憾,也有辉煌,这一世记忆舍不得就这么散了,就想还能重修一回。”
陶然老祖看向韩牧野和黄老六,眼中透出一丝不舍。 不管是当初在九玄山最危急时候自我牺牲,离开宗门,还是后来归来时候拼死而战,陶然老祖都不曾后悔过。 之后整个西疆腾飞,九玄剑门一系更是一飞冲天,韩牧野执掌天玄,最终成为仙源世界剑修中的绝强者。 黄老六也是成为踏天大圣,修为通天。 陶然老祖他们这些剑门长辈跟着自然沾光,水涨船高,在何处都被人敬着,不敢得罪分毫,修行资源也不缺。 可有时候修行真的不是有资源就行。 陶然老祖,拓跋成,都在天境之中蹉跎。 拓跋成好在等到仙源世界晋升仙界,有仙气帮助,修为提升。 陶然早早离开仙源世界,反而错过机缘。 听到韩牧野说仙源世界已经晋升仙界,陶然老祖面上露出一丝茫然,然后苦笑摇头,低语时也命也。 韩牧野拿出些仙灵石,还有几颗神晶交给陶然老祖。 在他看来,陶然老祖差的不是宝物,而是心中那一股锐气。 “老祖放心,我们这一趟去圣城,定然能寻到机缘。”
听到他的话,陶然老祖微笑点头。 黄老六直接给陶然老祖安排在这艘冥河之舟上,以他现在名号,这事情只要打个招呼就成。 韩牧野没去管这些事情,直接布下阵法,然后拿出那柄短剑。 短剑看上去斑驳锈蚀,握住剑柄,微微用力,拔出剑鞘的剑身上也早没有了灵光。 这种古剑,基本上都是其中灵性断绝。 但韩牧野从这柄剑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他握紧剑柄,神藏中的神魂之剑闪动,分化出一丝剑意,落在短剑之上。 “嗡——” 短剑震响,其上那些锈蚀之处有碎屑掉落,整个剑身似乎马上就要断裂。 随着剑意灌注,韩牧野的脑海中有一道道画面浮现。 混沌。 迷蒙。 “轰——” 一团金色火焰升起。 那是天火。 焚烧天地的火焰撞击在另外一道看不见头尾的水柱上。 水火相击,刀剑相撞,无数的恢弘力量碰撞,激起虚空世界的翻涌。 那每一击中蕴藏的力量,都让隔着无数万年之后的韩牧野身躯颤抖。 这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战栗,是来自对无法抵抗力量的恐惧。 “刺啦——” 一道剑光,一尊无数万丈高的巨大金甲身躯被斩断。 那身躯轰然崩碎,化为一片片陆地。 越来越多的强者陨落,崩碎的力量凝聚,化为一块块大地。 “咻——” 一柄长枪从远处的虚空之中飞出。 那长枪闪现,将一头巨大的血色鳄鱼钉在虚空。 血鳄的身躯崩碎,短剑也跟着翻滚。 在短剑中记忆消散的瞬间,韩牧野看到了一道神光降落,把天地笼罩。 一颗参天的巨树轰然倒塌。 有欢呼之声传来。 那声音朦胧,好似是说“成了。”
又好似在说“活了。”
无数流光撞入那神光中,还有许多强大身影想要将神光击碎。 “啪。”
韩牧野手中的短剑彻底碎裂。 但他却没有在意,只是双目之中闪动深邃的光晕,好似被神奇力量裹挟。 一道腐朽的力量在他身周出现。 那力量一出现,他身躯周围的阵道之光轰然崩碎。 韩牧野的身躯之中,涌动的气血不断翻涌,却抵挡不住这腐朽力量的侵蚀。 不过瞬间,他的神魂都好似要干枯。 “咦?”
一道声音响起。 “好大的胆子,连量劫之力都敢窥视。”
声音之中透着丝丝好奇,然后,韩牧野之前炼化的那一丝冥河之水所化力量在身躯中流转。 虚空中,一股异样的力量以这一道力量牵引,在他的身躯里涌动起来。 “小子,世间力量最强不过量劫,你能身躯不溃已经难得,往后千万别沾染这力量了。”
声音再次响起,然后便消散了。 韩牧野缓缓起身,拱手道:“多谢冥河仙尊前辈。”
冥河仙尊。 也只有这位大能出手,才能将身躯与神魂腐朽的韩牧野救回来。 那腐朽力量就是量劫之力。 量劫,时间不定,但大约要千万年才会有一次。 那是席卷世界的力量,让所有的修行力量崩溃,再建新的秩序。 韩牧野之前就是沾染了上一个量劫的力量,才会引动量劫之力,然后被追上之后,差点神魂俱灭。 深吸一口气,直起腰身的韩牧野心中震荡。 那是怎样强大的力量,便是仙尊强者在这量劫之前都如同蝼蚁一般。 唯有那些巨型金甲身躯,才能抵挡量劫。 但这些强者之间也需要吞噬别人的力量,完成一个量劫的积累与过度。 抬起手,韩牧野指尖有两道气息缠绕。 一道是青灰色,好似草木世界之力。 另一道,有着腐朽的力量。 腐朽之力,就是量劫之力! 韩牧野之前竟然截留了一道量劫之力在身,并且将其掌控。 这要是被外人知道,恐怕要吓破胆。 量劫,乃是至少千万年才有一次的天地大劫,是世间无解的力量。 无数强者陨落,仙尊都要千方百计保命。 这等绝强的力量怎么可能被生灵掌控? 可那一道腐朽的力量,分明就是量劫! 而另外一道,则是上一个量劫之中力量。 “通天木……” 上一个量劫中最强者,最终陨落,力量演化天地,铸就了新的世界。 这一丝力量,就是通天木的本源之力。 本源之力还比不上量劫的力量,但相互纠缠之间,已经有了新的变化。 “规则?”
一座新世界,就有新规则。 规则之力才是世界力量的根本。 通天木的本源之力与量劫力量融合,就化为了一道新的规则。 当初如果给通天木多一点时间,让自身本源与量劫融合成功,他就会成为新纪元的主宰。 可惜,他失败了。 “上一个量劫中有多少人活下来了?”
那些活过一个量劫或者几个量劫的人,会有多强? 通天仙尊当初说他渡过数个量劫,那他自身有没有掌控规则? 这一刻,韩牧野心中明了,规则,才是仙尊追求的力量。 掌控规则的人,才能安然渡过量劫。 否则,想渡过量劫就只能依靠运气了。 “通天仙尊,到底在筹划什么……” 韩牧野双目之中有精光闪动。 通天仙尊的手段之强,绝不可能那么容易被神族囚禁。 现在他甘愿被囚在神界,是为了布置什么? 韩牧野知道自己终究会去见通天仙尊,但他绝不会毫无把握就去。 看着指尖慢慢消散的两道气息,韩牧野面上露出笑意。 这或许就是因祸得福。 这规则之力竟然被他得到并且掌控。 分开是本源与量劫,合起来就是规则。 缓步走出船舱,韩牧野能感觉到一丝不同。 再看天地,他能将这世界中力量看的更通透。 比如,此时的冥河之上飘荡的气血之力。 血脉之中,一道淡淡力量震荡,便似乎是在与这力量感应。 冥河仙尊出手,引动冥河之力加持自己身躯,现在自己跟这冥河多了一丝联系。 就如同,那隐在冥河之中的冥兽。 冥兽与冥河之间的关系,是寄生,又是养育。 冥河养育了冥兽,却被冥兽窃取其中力量,化为自身之力。 冥河之中的冥兽越多,冥河的力量越被分散。 冥河摆渡人就是帮冥河清理冥兽,保证冥河畅通,力量纯粹的传承存在。 四下无人,韩牧野抬手一招,一团血色的冥河水落在掌心。 这一幕如果被外人看到,恐怕会惊掉下巴。 冥河之上力量禁锢,除了神魂与肉身力量,其他万法不存,万物不浮。 什么力量能将冥河之水招引起来? 不止如此,此时冥河对于韩牧野修为的禁锢已经消失。 也就是说,他可以使用身体中的剑道修为,也能以自身仙道修为施展术法。 冥河之上施展术法,谁敢相信? 掌心的血色河水化为红色云雾直接消散。 这些河水已经被韩牧野炼化。 之前炼化一滴河水都需要许久,现在这一团河水不过瞬间就已经融入身躯。 没有再去试验这力量变化,他缓步走向甲板之上。 船上人很少,大多数还在玄冥岛上没有归来。 黄老六他们也不在。 “韩兄,六哥与人打擂,你怎不去助威?”
不远处,一位穿着青灰道袍,身上缭绕一丝黑色魔光的老者看到韩牧野,低声说道。 打擂? 韩牧野面上闪过一丝愕然。 六哥还有这闲心? “据说是昨日六哥伤了某艘冥河之舟上的人,那边人气不过,挑战六哥,结果被揍回去了,然后事情越闹越大,便摆下擂台。”
老者将事情原因告诉韩牧野,便乘了小舟往玄冥岛上去。 只是他才乘了小骨舟行出百丈,忽然感觉背后有风声响起。 回过头,他顿时瞪大眼睛。 一身青袍的韩牧野身背长剑,踏浪而行,不过几步,就已经飞落在玄冥岛上。 冥河之中,踏浪奔行? 这,可能吗? 老者瞪大眼,知道韩牧野身形消失,都没有回过神来。 韩牧野奔上玄冥岛,疾步前行,不过一会到那小石城中一座广场。 此时的广场周围已经围满了人,中间一座三丈高数丈方圆的石台上,两道身影正在动手。 拳拳到肉的撞击声响,好似捶鼓。 黄老六一身黑色魔甲,一拳一脚都带着罡风,对面的大汉毫不示弱,与他拳脚来回,分明不落下风。 黄老六所修的拳脚功夫不差,在魔界厮杀时候,更是将一身杀伐手段磨砺精纯。 韩牧野看片刻就明白,黄老六没有下死手。 黄老六的魔道修为强横,一身战力便是压制了魔气,也极为不凡。 如果不是留手,他能十个照面将对方解决。 不过对方实力确实不差,修为定然已经是天尊巅峰,甚至逆天修行,将一身气血凝聚,才有能挡黄老六的力量。 这等纯粹力量的凝聚与施展,很难得。 同阶之中堪称无敌。 “嘭——” 黄老六一拳砸在对方的肩头,将其震退三步。 那大汉不但不怒,反而是长笑一声,抱拳道:“六哥威武,唐金佩服。”
说着,他往后退一步,朗声道:“往后唐金在冥河世界就追随六哥了。”
他这般说,下方顿时传来轰然叫好。 擂台周围不少人都是抱拳高呼,要追随六哥。 韩牧野大概听出来了,黄老六连着胜了不少场,上来比试拳脚的都被他大败。 这些人越发敬佩他手段修为,这擂台打下来,又是收服了一些脾气相投的。 韩牧野觉得,这黄老六还是得六嫂那样的管着,别放出来。 之后又有几个冲上擂台的魔修,在黄老六面前走不过几个回合就败退下来。 等到所有冥河之舟聚拢,准备横越乱杀礁时候,黄老六身边已经聚了数百修为不错的魔修。 他们都是从自己船上搬来,随着黄老六在这船上吃喝。 韩牧野懒得搭理,索性将黄老六踢出船舱去。 这让本来同一船舱的冯毅和石原真人有些愕然。 “哎,韩兄弟,你与六哥虽是同来的,可你也不该这般看淡情分。”
“六哥聚拢一方力量,在圣城是有好处的。”
冯毅有些失落的低声开口。 石原真人更干脆,直接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去追随黄老六去了。 倒是陶然老祖搬到韩牧野的静室来,与他聊起火系修行之法,还有炼丹之术。 冯毅竟然也是懂得炼丹的,与陶然老祖说起各种丹道,颇为心心相惜。 “哎,丹道广博,我入宗师之境后就再难寸进。”
陶然老祖摇摇头,看向韩牧野:“木婉那丫头至少已经凭丹道入圣人境了吧?”
九玄山上木婉的丹道修为最是精深。 不对,真正丹道修为强绝的,该是面前这小子。 见韩牧野轻笑点头,陶然老祖嘀咕一声:“你小子估计已经弃了丹道了……” 韩牧野当初研习丹道,想法跟他一样,都是为了以丹道补剑道。 丹道换取的灵石和宝物用来供养修行。 现如今韩牧野修为横绝,背后势力也庞大,根本不需要自己来炼制各种丹药。 何况还有木婉这道侣,一心为他炼丹。 “韩小友,”冯毅看向韩牧野,手中一块玉简拿出来道:“这是我毕生修的丹道,你可以瞧瞧。”
将玉简放在桌面,他叹一声道:“往圣城去,也不知能不能寻到机会,这丹道传承,总不能断绝了。”
他口中虽然没说,意思却明白,是将自己的丹道传承交给韩牧野。 韩牧野不管是自己修,还是送别人,都起码能保证这传承没有消失。 将玉简拿在手中,神念探入,韩牧野有些意外。 这冯毅的丹道传承还颇有可取之处。 不管是灵药配伍的选择,还是多种低阶灵药混合之后的力量升华,都有其独到的手段。 果然世间修行总有其道。 他神念通阅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就将这玉简中的所有讯息观阅过。 看他不语,似乎是在深思,冯毅摇摇头,遗憾道:“可惜此地无法施展修为力量,否则老夫倒是可以亲手施展炼丹手段,让你细看。”
他是以为韩牧野被玉简中那些很是高深的炼丹手段难住了。 听到他的话,韩牧野笑一声,忽然抬手。 一道金色的光罩将静室笼罩。 当光罩笼罩的刹那,不管是冯毅还是陶然老祖,都感觉浑身一颤。 他们身上,有一丝灵气涌动。 “这,这——”冯毅嘴角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在冥河之上,有灵气出现,这怎么可能? 但他此时已经感知到身上灵气力量的涌现。 陶然老祖面色复杂的摇摇头。 “我就知道。”
“在你身上发生什么稀奇事情都不奇怪。”
他从当初韩牧野在剑阁做观剑人时候就已经无数次被震惊。 韩牧野带给他的震惊事情实在太多,见怪不怪了。 “现在可以炼丹了。”
韩牧野笑着说道。 冯毅和陶然哈哈一笑,各自挥手将一个丹鼎拿出来。 韩牧野没有炼丹,只是在一旁看。 他的双目之中闪动一丝晶亮神光。 掌握了规则的他,看到了一丝不同的东西。 陶然老祖和冯毅身上,有一种沉寂的力量在萌芽。 这力量充满生机。 如果任这力量成长,他们就有获得新生的机会。 但这力量太弱。 只要有一丝外力压制,这力量就会如同火烛被吹灭。 “天地大道,生死规则。”
韩牧野心头一动。 这就是生死规则。 冥河仙尊参悟的就是生死规则,才能让人转换生死。 那么,能让人转换生死的冥河仙尊不可能陨落。 当年大战之中,他最多重伤。 所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死寂之力,力量外泄,化为冥河。 不知不觉中,韩牧野的感悟越发清晰。 陶然老祖和冯毅不断出手炼制各种丹药,两人修为差不多,见识差不多,交流起来越发顺畅。 数日之后,当两人将丹炉收起,一个个小玉瓶摆在桌面上。 韩牧野抬手,将笼罩的光幕散去。 光幕散去的刹那,垂垂老矣的冯毅和陶然老祖身上有淡淡的气血泛起。 他们的面容也从之前的苍老,慢慢恢复。 两人惊讶的看着彼此从白发苍苍,化为满头花白头发,五旬模样。 陶然惊异的看向韩牧野。 “生死在心,心若不死,天地难灭。”
韩牧野轻声说道。 心不死,命便不绝。 这一刻,陶然老祖听懂了韩牧野的意思。 “冥河,呵呵,这才是冥河的真正力量。”
感慨一声,陶然老祖站起身来。 “等离开此地,我就行走诸天万界。”
“世界之大,当真精彩。”
“哈哈,同去,同去。”
冯毅也将自己衣冠整理下,站起身来。 光幕散去,船舱之外传来轰鸣之声。 将各种玉瓶收起,三人走出船舱。 甲板上,已经满是修行者。 手持长枪,背后魔道圣像凝聚的黄老六立在船头,前方风浪迭起,浪头中有不少冥兽和水中异兽浮现。 “杀!”
他一声喝,便有数位修行者飞身跳出,落在那些浮出水面的异兽身上,手中刀剑劈砍而下。 后方位置,十多艘冥河之舟劈开浪涛,在血色长河之中逶迤前行。 “哈哈,我还当兄弟你闭关不出来了呢。”
见韩牧野走出,黄老六哈哈一笑,手中长枪轰然甩出。 “嘭——” 万丈之外的浪头上,一头三十丈长的惊魂兽被一枪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