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几个月不见，眼前的秦意如，整个人便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照旧还是老土的黑框眼镜，黑色套装裙，以及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
以前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严肃严谨，甚至带点按部就班的严厉，虽然看上去十分不通人情，但也有点工作认真，对江老太太忠心耿耿的样子。
可眼前的她，不仅眼神，甚至那张脸，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明显的阴冷感觉。
听到简念初的问话，也仅仅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而已，应都不应一声。
看来即便是恢复了江家千金的身份，她这个待遇，也不算是怎么样嘛。
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看对方既然不愿意打理自己，简念初也没上赶着。
重新将目光投到了章慧儿身上。
章慧儿脸上挂着奇怪的笑意，站在台阶上头，居高临下地朝着她稍微抬了抬下巴。
“进来吧。”
说完，率先进去了。
一副完全不担心她不会一起跟着进去的样子。
门口两侧，站着四个保镖。
不远处的走廊上，还有几个女仆在做日常清扫工作。
其中一人恰好抬头，不小心看了她一眼，然后被旁边的人在后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声提醒她好好干活。
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完全不像是有事情要发生的样子。
花房那边的异常，更是传不到这边来。
勾着脑袋迟疑了一瞬，简念初便抬脚踏上了台阶。
国人的老传统了，来都来了。
章慧儿住的这栋房子，算不上宽敞奢华。
至少，比起顾铮那栋来，可就差得多了。
简念初进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秦意如的人了。
下意识地朝上扫了一眼，楼梯上也看不见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回去卧室休息了。
客厅里头只有章慧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东西。
简念初没有拘谨，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
章慧儿以眼示意：“刚沏好的，敢不敢喝？”
面前的茶几上，还有一只杯子，里头正冒着热气。
简念初淡淡看了眼，很直接地拒绝。
“不敢。”
“……”
“嘁。”
章慧儿不屑冷嘲，眼底却有轻微的遗憾。
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等简念初开口，便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杯子，转身从一侧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打开。
掂量着从里头抽出几页纸，递给她。
“看看吧。”
倒是不啰嗦了。
入口的东西不能随便碰，几张纸而已，倒也没什么。
简念初坦然伸手接了过来，才看的第一眼，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然后，大概粗粗扫了一眼，神情凝住，再细细看下去，表情彻底骤变。
不仅神经逐渐凝重的不行，连呼吸都有些发紧。
身上更是一阵又一阵地寒凉，连握着纸张的手指，都泛着明显的白。
再抬头时，简念初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半点儿淡定。
享受一般地盯着她层层递进的情绪，章慧儿眼底异芒大涨。
甚至还有点饶有兴味。
“怎么样？没白白跟着我来这一趟吧？”
心肺间似乎被一块看不见的大石头给压住了，呼吸起来分外困难。
简念初几乎用上了浑身的气力，才没让人自己发抖，堪堪稳住。
抬眸时，目光却是异常犀利。
“你这份东西，是从哪里搞来的？可信度怎么样？”
似乎有点没想到她居然还能这么问，章慧儿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然后便是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
“怎么？你还担心我会坑你不成？”
嘴里说着，也没再去理会简念初的面部表情，而是继续笑了笑。
笑意很冷。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能知道我妈的真实身份吗？
是因为我外婆在很早的时候，就给她留下了东西。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这一辈子，都受控于家族，受控于我外公。连女儿被调换了，也不能多说一句，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找她回来。
却又不能多说，不能认，只能重新给她安排个身份，留在身边。
就是可惜了我妈，好不容易才认回自己的母亲，转眼之间却就阴阳两隔。”
简念初：“……”
逝者已逝，江老夫人究竟可不可怜，作为母亲，为什么会连亲生女儿被调换这样的事情都能够接受容忍，她们只是后来者，不是当事人，没有资格去评判。
至于秦意如可不可惜，也是同理。
她不是当事人，出身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头，实在没有办法对有这种经历的人产生共情。
对于简念初而言，真正能让她在乎的，就只有一件事情罢了。
“你的意思是，这份证据，是你外婆，江老夫人留下来的？”
的确是证据。
此时此刻，被她握在手上的，正是当初导致顾铮父母丧生那场意外的一部分证据。
所谓的意外，并不是单纯的意外，只是人为而已。
即便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拿证据说话，同样重要。
简念初却有些不太明白。
“既然江老夫人手里握有这样的证据，那她为什么不……”
没有说下去，话到这里，堪堪停住。
果然下一秒，就见章慧儿朝着她望过来，神情之间满是嘲弄。
“你是想说，既然我外婆手里面握有证据，为什么不干脆站出来指证，直接跟我外公撕破脸吧？”
简念初：“……抱歉，是我唐突了。”
“的确是挺唐突的。”
能为了家族荣耀，不顾江朝北心里头早就有人的事实，依然嫁给他，毫无芥蒂地跟着他一起生儿育女，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生女儿被换走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跟江朝北直接撕破脸？
能留下这份证据，大概，已经是分量很足的反抗了吧。
而这样的东西，也的的确确能够让顾铮为之低头了。
大概是明白，父母当年的意外，到底是他这辈子最难跨过去的伤吧。
只是……
盯着手里的那几页纸张，简念初没再开口，蹙着眉头沉默。
虽然她没直接说出口，章慧儿却依旧还是准确地看穿了她的心思。
“怎么？怀疑这份证据的真实性？”
说着，兀自笑了一下，站起了身。
“算了，你跟我来吧。”
简念初霍然抬头。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除了这个，你手里头还有别的东西？”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