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妖之力轰然,幽绿之芒成为七色瘴气世界里的唯一。
苏叶立身于绿芒中,望向从两侧漂浮而过的七色瘴气,这些瘴气看似无形,但流淌而过的区域,有扭曲之意扩散,任何接触到的修士,身影皆会直接消失其中。
“二师姐她们......”
苏叶眉头微皱,有些担心,这一幕太过突然,如果不是他一直警惕,第一时间散出古妖之力,怕此刻也是消失在七色瘴气中了。
好在这些七色瘴气,和白鹤古地中的五彩光晕极为相似,仿佛自成一方空间,不论是姚岚梦,还是胥瑜等人的消失,更像是被传送到未知之地,并非死亡。
苏叶双目一闪,正在思索如何寻回姚岚梦等人之时,忽然面色一变。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前七色瘴气掀起涟漪,妖灵毕犼双翼扇动,正缓缓走来,每一步落下都引起石坛微颤,威压滚滚。
它的双眸也在此刻落在苏叶身后,透出莫名之色。
看到妖灵毕犼后,苏叶目光一凝,绿芒化作雾气覆盖己身,不敢大意。
他此刻已经看出,妖灵毕犼明显和妖鹤存在不同,具备了神魂之力和自我意志,虽是妖灵,但却更像是一只独立的个体。
更关键的是,苏叶在它的身上,竟没有感受到其对于古妖之力的忌惮。
“你和他们不同,为何也会来此。”
妖灵毕犼双眸落在了苏叶四周的妖异绿芒上,嗡鸣开口,古老而沧桑的气息弥漫,有不解,亦有莫名的愤怒。
给苏叶感觉就像是它并非在询问,而是一种带有不甘和恼怒的......
质问!
“我为何不能来此?”
苏叶目光一凝,心思百转间生出诸多猜测的同时,传出话语。
妖灵毕犼没有回应这一句话,硕大的双眸死死地盯着苏叶,双翼扇动,七色瘴气迷蒙,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沉默良久后,它缓缓闭上双眸,再次传出话语。
只不过,这一次的声音中,除了沧桑之外,蕴含了几分落寞和萧瑟之意。
“吾已经忘了诞生于何时,在睁开眼后,看到的便是冰天雪地,唯有席卷苍穹的风暴掠过,遮天蔽日,吞噬了一切吾见到的生灵,带走了它们的生机。”
苏叶望着传出莫名话语的妖灵毕犼,虽有不解,但并未开口,静静聆听。
“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苍茫中,吾见证了岁月变迁,看到了生死轮回,寒冷,迷惘......”
苏叶心头微震,在妖灵毕犼话语再次传出后,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的沧桑气息,仿佛看到一幅模糊的画面。
画面中,妖灵毕犼在天山苍茫中游荡徘徊,走遍了每一寸苍茫,静静凝望着一个又一个族群的诞生和没落,它看到了太多初生和死亡,渐渐漠然起来。
和修为无关,这是一种层次认知上的天差地别,无法逾越,更难沟通,就如一位人族之修,在看到蚂蚁的族群后,也不会去理会它们的死活一般。
倘若如此也就罢了,可偏偏整个目中苍茫内,除了这些无法沟通的蝼蚁外,只剩下了妖灵毕犼,犹如过客一般,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中,无法倾诉,唯有沉默。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好似永恒。
无法形容的孤独......
这一刻,苏叶忽然理解了,为何妖灵毕犼会如此开口。
这是一种孤独到了尽头,似天地苍茫只剩下自己一人后,突然遇到了层次接近的生灵,滋生出的那股无法抑制的倾诉之感。
“既如此,你为何不离开这一片苍茫......”
苏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着眼前的妖灵毕犼,沉默中开口。
“吾尝试过......但失败了。”
妖灵毕犼再次开口,虽然话语在峡谷洞天内的回荡,但唯一可以听到它诉说之人,却只有苏叶。
“天山苍茫,是吾诞生之地,同样也是永恒的枷锁,归宿的牢笼。”
苏叶心神蓦然一震,然而不等他开口询问,妖灵毕犼双眸猛地睁开,露出一抹愤恨之色,向着苏叶凝望而来,传出嗡鸣话语。
“无法逃离,难以倾诉,吾诞生出意志的那一刻起,宿命已定......吾不甘,天地苍茫,如吾之双翼,七彩绚烂,为何吾眼中唯有黑暗!”
最后一句话,已然是妖灵毕犼怒吼而出,轰鸣之音回荡八方,神魂之力滚滚,即便是苏叶也在这股威压下退后了几步,脸色微变。
“妖灵?何为妖灵!”
“它们终有一日会被送上案板,成为他的一部分真灵,成为其重生的养分,可悲的是,它们身为羔羊却不自知!”
“更可悲的是,吾分明知晓一切,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改变!”
妖灵毕犼说到此处,眸中透出滔天的不甘和愤怒,七色瘴气猛地卷动,轰鸣滚滚,对苏叶流露出深入骨髓的敌意。
“吾避世了千秋,等待了万载,自藏于洞天之内,只是不愿成为被圈养的羔羊而已,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你和他们不一样,贵为上尊,为何也要来此!”
妖灵毕犼口中的他,旁人或许不知,但苏叶经历种种后,如何不明白,正是那一尊双翼生灵。
正因如此,妖灵毕犼话语中的含义,顿时犹如十万雷霆在苏叶脑海炸响。
“那一尊双翼生灵未死?”
苏叶望着眼前似陷入疯狂的妖灵毕犼,心神剧震的同时,无数念头猛地滋生而起。
进入天山苍茫后,看到的一幕幕支离破碎的画面,在苏叶脑海闪电般划过,他呼吸隐隐急促起来,目中露出前所未有的异样之芒。
并非天山苍茫才存在有妖灵,而是妖灵的诞生,和那一尊双翼生灵存在某种关联,以至于它们无法离开天山苍茫。
不论是妖灵毕犼,亦或者那一只妖鹤,它们因那一片白羽,那一滴血诞生出的意志,或许并非是一种晋升和成长......
而是如一位位沾染了那尊双翼生灵气息的化身,唯有如此,才具备了成为他重生养分的资格。
“不过和妖鹤不同的是,妖灵毕犼不知因何知晓了这一切,如同从浑噩中苏醒过来,不断躲避着,幻想有朝一日可以逃离天山苍茫。”
苏叶心神轰鸣,震撼依旧。
这一刻,他虽然没有彻底明悟,但是通过妖灵毕犼的话语,已然猜测出七七八八。
“既然上尊亦如此,那便陪那些蝼蚁一般,在吾之领域沉睡,同吾一起湮灭在洞天崩塌之时!”
妖灵毕犼没有理会苏叶的神情,它眸中敌意更浓,带着疯狂,在不甘的怒吼中,七色瘴气滚滚卷动,改变方向,向着苏叶覆盖而来。
然而,虽然妖灵毕犼和天山苍茫的其它妖灵不同,但终究,还是一只妖灵。
层次上的差距,使得它不论如何愤怒,怎样不甘,七色瘴气在古妖之力的弥漫中,始终无法突破那源于层次不同的屏障,被尽数隔绝在苏叶身前,无法临近。
如同,它的宿命。
不论如何去挣扎,也无法改命。
苏叶不知为何,看到发狂的妖灵毕犼,望着潮水般不断席卷而来的七色瘴气,心情有些沉重,缓缓闭上双眼。
到了现在,他已经明白,妖灵毕犼为何不忌惮古妖之力。
因为就在它将积攒了无尽岁月的不甘尽数倾诉之后,眸中露出的,赫然是视死如归般的决绝。
然而,就在妖灵毕犼再次传出怒吼时,苏叶双眼猛地睁开,迟疑尽褪,古妖之力彻底爆发而出,长发无风自动,绿瞳深邃,透出一抹淡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