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没有灵犀佩吗,为何不给你师傅祭个符信?”
明钦忽然想到灵犀佩是仙界最为通行的传讯工具,孔雀山庄的位置虽然偏僻一些,通灵司是官家专卖,财雄势大,附近应该有修筑传祭台,不难传出消息。
姬元苏摇头道:“昨天缉查司将孔难敌抓走,肯定会对孔雀山庄传出的符信严密监视,孔雀山庄说不定也有类似的机阵,使用灵犀佩等于不打自招,倘若暴露了本门的所在,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灵犀佩的传讯方式和道家五雷天心正法差不多。都需要通过祭台祭出符篆,不同的是道家的符篆是实有其物,灵犀佩传送的符信只有特殊法器才能够接收。
而这种传祭台都在通灵司控制之下,缉查司完全可以查到符信的内容,甚至顺藤摸瓜找到锦绣宫的巢穴。
如果孔雀山庄有相关的法宝,也可以窃听符信的内容。
营救花千簇必须小心谨慎,姬元苏经常在通都大邑活动,熟悉其中关节。灵犀佩虽然方便,却极容易走露消息。姬元苏不敢冒这个险。
明钦想不到姬元苏能有这番考虑,这倒是他没有注意到的。其实仙界法宝日益精妙,大多数人也只知道如何使用,不熟悉构造和原理。
能够炼制和研究法宝的只限于少数道术家,当初阐教的法宝最为精利,十二金仙中没有一个精擅炼宝的,赤精子、广成子将阴阳镜、番天印传给徒弟后,一旦反目成仇,便束手无策,差点性命不保。但是封神战后,阐教众仙也没有吸取教训,对于法宝炼制仍然不甚措意。
太上老君是道教少有的炼宝、炼丹大家,但他的徒子徒弟只能使用木剑、符篆降妖捉鬼,法宝一途真是倾颓已甚了。
神族本有炼气、炼体两条路径,后来四灵、龙族、妖族偏向炼体一路,人类身体素质较差,器物本是对身体的补充,所以炼器在人类修行中一直占有重要地位。
人类制造的器物实际便是智慧的结晶。所以人类文明既是智慧文明,又是器物文明。
不过人类在器物发展中也出现了两种反动,一是反对奇技淫巧之类对实际生活用处不大的东西。二是担心人为物役,玩火自+焚。
法宝表现出来的是一种自然之威,老子说,‘道法自然’。泰西则昌言‘战胜自然’。其实不管师法自然,还是改造自然,都是要自然之力为我所用。
泰西虽号称战胜自然,他制造的器物仍是从自然中提炼,和古代的器物相比,虽然更加精巧,却并无本质的不同。
宇宙间的物态无非是气态、固态,液态。盘古开天劈地,轻清上浮者为气态,重浊下凝者为固态。经过亿万年的分离才形成了适宜生存的环境。
固态相对稳定,像石、木、金,可以用来制作器具和房屋,液态、气态极不稳定,像狂风、洪水仍然是强大的自然灾害。
道士炼丹发现了火药,炼丹就是将自然中久已分离的物事放到一起烧炼,泰西称为化学。结果除了发现某些元素混合能爆发出巨大杀伤力以外,就是破坏地星的环境。
远古时代环境恶劣,无非就是阴阳两气相互碰撞的结果。经过亿万年的自然变化,天地的结构相对稳定,灾害总算少了一些。大体人类制作的固态器物,还是利大于弊,液态和气态就患害甚多,无异于饮鸩止渴。各种杀伤力巨大的气态武器,简直是自掘坟墓。
其实法宝用于兵争,必然会用到水火风雷之类的自然力。人类血肉之躯根本难以抵挡。这类法宝制造出来也没有用武之地。
古代天下太平之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惜海通以来,万国交通,为了自卫起见,诸天霸国都在制造威力强横的武器,足够将地星荡为飞灰了。
古代的器物比较简单,限于五行运用,对环境的影响还不是很大,但人类之间的争竞已经滋多。仙界器物大多需要合成,程序十分繁琐,也滋生了许多有害物质。
…………
姬元苏的顾虑不无道理,事情顺利的话向锦绣夫人传个消息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明钦点头同意,“那我去哪里找你师傅,又如何取信于她?”
明钦和锦绣夫人没有见过面,说的话人家未必相信。
“不如这样,我用灵犀佩照摄一段影像,你有什么话自己跟她说。”
明钦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免却许多口舌。他取出灵犀佩,调动里面的‘尘相珠’,摄住姬元苏的身形。
姬元苏神情微窘,迟疑道:“师傅,我和师兄困在孔雀山庄了,师兄被四圣门抓去了,关在地牢里。您快点想办法救他。”
姬元苏说完朝明钦打了个手势,明钦定住‘尘相珠’,观看了一遍,觉得效果还可以,揣起灵犀佩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再你师傅。”
姬元苏说了锦绣夫人的住址,担忧道:“白天若有人来怎么办?”
明钦想了一下,这也不可不虑。别的人一般不会来,阎鸣筝对他盯得甚紧,还派了丫鬟送饭,顺便监视他。若是发现他不在,肯定会起疑心。
“这是有些难办。”
不知不觉间,外面天色已经亮了,明钦正觉没有万全之策,忽听得脚步声响,阎鸣筝来到门外,敲了敲门,“明公子,你醒了吗?”
明钦和姬元苏对视一眼,朝床上指了指,示意她躲藏起来。姬元苏也极为机警,身形微晃,掠到床榻上刺溜一声钻进被窝。
明钦闪身将帐幔放下,看着没什么问题,才缓步上前拉开房门。
门闩昨晚被姬元苏震断,还没有来得及修理,阎鸣筝颇有风度,没有贸然闯进来,明钦讶然道:“阎姑娘,这么一大早找我,不知有什么事?”
阎鸣筝点头微笑,“昨晚有刺客闯了进来,小妹护卫不周,心中惭愧。这房间也坏了,住着不太方面。我想请明兄和秦姐姐搬到我那里同住,不知你意下如何?”
明钦怔了一怔,这个提议无疑是会影响到他的计划,“这不太方便吧。”
“我那里地方很大,你和秦姐姐住楼上,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阎鸣筝不知是否对明钦不放心,想要就近监视。明钦若和她住到一起,行动自然很不方便。
“姑娘一番美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钦心念一转,他正愁没有机会脱身,住到阎鸣筝那里,便无须许多探子在附近监视。说不定倒有脱身的机会。
“我帮你送秦姐姐过去。”
阎鸣筝大喜过望,她原以为以要一番唇舌才能说动明钦。没想到他答应的倒是爽快。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请姑娘头前带路。”
姬元苏还藏在被窝里,明钦自然不敢让阎鸣筝上前。阎鸣筝知道明钦对秦素徽十分要紧,笑了笑,也不勉强。明钦越是着紧秦素徽,只要她一日不醒,明钦便不敢对阎鸣筝怎么样。阎鸣筝对这一节想得清楚,自是颇为满意。
“也好。明兄放心,床褥我已经备好了。”
阎鸣筝做事滴水不露,尽量没有把握邀请到明钦,还是先行做好准备。
明钦走到床边,挡住阎鸣筝的视线,姬元苏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朝着他挤眉弄眼。明钦唬了一跳,抓起薄被盖到姬元苏头上。弯腰抱起秦素徽,看着她恬静的玉容,不由心生凄恻。但愿那位医仙能够解除避死香的药力,否则要睡足四十九天,还未见得能安然醒转。
阎鸣筝看明钦脸色不善,忙道:“明兄放心,秦姐姐没有什么大碍。这避死香非常名贵,虽然有一点迷魂的作用,却能伐毛洗髓,四十九天一过,秦姐姐便能体生异香,这也是难得的福缘。明兄可听说过神秀宫的开山祖师秋生香?”
明钦听阎鸣筝说得天花乱缀,尽管不怎么相信,对她也殊乏好感,心情不觉好了一些。秋生香是六如居士的夫人,也是秋焉如和秋晼晚的母亲。明钦和菩无尘八拜为交,对秋晼晚、云无心颇为熟悉,自然听过秋生香的大名。
“秋生香?莫非她也被避死香迷倒过?”
明钦哑然失笑,他本道秋生香只是一个寻常名字,自不会无端猜想,阎鸣筝忽然提起她来,当不是无的放矢。
“明兄真是聪明。”
阎鸣筝咯咯笑道:“据说秋生香便是用避死香伐毛洗髓,遍体异香,才有了这么一个雅号。”
她拿出这么一个有力的佐证,明钦不觉信了几分,反问道:“你不是也用避死香洗炼过,怎么没见有什么香气。”
阎鸣筝面颊微红,眨了眨眼眸道:“这里面有个缘故,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等秦姐姐醒了,你自己问她吧。”
明钦摇了摇头,对于避死香的药性仍然不太相信,花千簇也吸了避死香,不知道他将来会不会生出异香。他自己好像也吸入了一些,想到这里明钦觉得心头一凉,万一他也肌肤生香,不男不女的,可要尴尬死了。
“明兄,避死香是我们天罗岛的特产,也是镇殿之宝。我不会骗你的。将来你肯定会感激我的。”
阎鸣筝信心满满地道,避死香和聚窟洲的惊精香齐名,惊精香能起死回生,堪比大还丹、还魂草,如今神鸟山上已经难觅踪迹。避死香能伐毛洗髓,阎不谷居为奇货,天罗殿中盗取避死香可是杀头的罪名。
阎鸣筝的母亲颇得阎不谷宠爱,才得到一些。阎鸣筝炼成迷香,用来防身。这避死香十分奇特,男女吸入之后反应并不相同,阎鸣筝却没有细说。
明钦暗自腹诽,将来会不会感激她不知道,现在可是恨得她要死。不过没有弄清避死香的药性,明钦还不想和阎鸣筝撕破脸,万一秦素徽出现什么状况,还得靠她救治。
阎鸣筝和孔雀关系极好,孔雀对她自然非常照顾,给她安排了一座独立的阁楼,上下两层,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杂花生树,莺鸟乱飞,景致颇为优美。
明钦跟着阎鸣筝进了楼,暂时可就顾不得姬元苏了。
阎鸣筝已经给两人腾出了房间,明钦将秦素徽放到床榻上,盖上锦被。秦素徽的灵犀佩被阎鸣筝取走,不知有没有和穆清绝、端木伊人联系过,她们远在抚仙城,就算知道秦素徽昏迷的事,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增加无谓的担忧。
“明兄和秦姐姐可以在这里安心住下,对了,这两天秦姐姐有几个朋友祭来符信,我已经代她报了平安。明兄不会怪我吧。”
阎鸣筝将秦素徽从阮锦香那里带出来,阮锦香失了他们的踪迹,自然要和端木伊人联络。阎鸣筝自称是秦素徽的朋友,设法缝弥过去。端木伊人虽然有所怀疑,她远在抚仙城也不了解这边的情形。
“阎姑娘聪明能干,我怎么会怪你呢?”
明钦知道阎鸣筝诡计多端,她又有孔雀作为帮手,不知要搅起多大风浪来。明钦只能保护好秦素徽,尽快查明避死香的药性,设法救治,别的事情他却不怎么关心。
“明兄过奖了。”
阎鸣筝抿嘴一笑,她在天罗殿甚受阎不谷倚重,颇有几分才干。不过阎不谷任人惟亲,四个儿子明争暗斗,阎鸣筝不想卷入其中,她嫁入海王寨本想远离天罗殿的内斗,置身事外。不料阎好勇百般纠缠,极力反对她和海刚雄的婚事。
阎鸣筝来到檀江,一是躲避阎好勇的纠缠,二来是想帮孔雀打开局面,培植自己的势力。
以往她在天罗殿也算风光无限,但那都是阎不谷在背后撑腰,阎不谷独断专行,喜怒无常,他将阎鸣筝嫁给海刚雄很可能是察觉了她的野心,削夺她的权柄。
阎鸣筝自然无法违抗阎不谷的命令,不管她做何想法,都必须按照阎不谷的意愿去做,哪怕有万般不甘。
四圣门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帮派,势力盘根错节,孔难敌是南派的大龙头,实际随着他年事渐高,掌握力已是越来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