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识时务者为俊杰,龙族扫平六国,兼领山海,连神族都不是对手,何况你们小小鬼族。想要活命就乖乖投降,莫做垂死挣扎。我这人宽宏大量,过往之事不会跟你计较的。”
御三郎对阿缟尚未死心,现在御东极回来,更是心神大定,满以为胜券在握。
“来呀,把桀骏和乌晋带上来。”
御三郎一声令下,桀骏、乌晋都被五花大绑推攘出来。
乌晋是在洞房里着了道,桀骏吃得酩酊大醉,原以为御三郎有情有义,说不定能引为强援,万没想到一觉醒来便被层层绑缚,羁押看管起来。
御三郎原想借着阿缟和乌晋成亲的机会,来一个偷梁换柱,未成想阿缟深藏不露,不但将他制住,还盗走了扶桑琴。
御三郎破除禁制之后,赶紧亡羊补牢,一边控制桀骏、乌晋一干鬼族人马,一边找寻阿缟的下落。
过不多久,虞清从山中回来,祝家姐妹方知虞妩落入阿缟手中。
正在一筹莫展的当儿,妖兵来报,说御东极连夜回洞。
御东极得知鬼族太子和乌江水伯亲自登门要人,担心御三郎应付不了,向任国尉告了假,星夜赶回。可惜他仍然慢了一步,御三郎弄巧成拙,还丢了三声洞镇洞之宝。
御三郎得知御东极回来,连忙出洞迎接。御东极身量不高,须髯飘拂,穿一领文士服,头带纶巾,颇有几分磊落风度。
“大哥,你回来了。”
御三郎快步迎出洞门,兄弟相见,本该互诉殷勤,御三郎闯了大祸,愁眉苦脸,御东极察颜观色,不由眉头微皱。
“听说秦儿回来了,他在何处?”
御东极得知御秦回了三声洞,不见他出门迎迓,暗觉奇怪。
御三郎刚要答话,却见御秦撑着一双铁枪从洞中出来,祝英姿在一旁搀扶。
“父亲,孩儿见过父亲。”
“英姿见过公爹。”
“秦儿,你这是怎么了?”
御东极和御秦多时不见,看他不良于行,动了父子天性,不觉心中酸楚。
“在飞鹰峡遭人暗算,受了点小伤,不碍事的。父亲不必担心。”
御秦笑容不变,御东极儿女不少,却不甚成器,御秦和祝家结亲,娶了祝焱的长女祝英姿,甚得御东极钟爱。
“来,咱们先回洞去。”
御东极到底是一方豪雄,性情豁达,御秦腿上经脉受损,好在性命无碍,还有补救的空间。
昨晚御三郎为阿缟和乌晋操办婚事,满洞上下喝得酩酊大醉,杯盘狼籍,洞里的妖兵喝得东倒西歪,尚且宿醉未醒。
“这是怎么回事?”
御东极眉头大皱,“不是说鬼族太子和乌江水伯上门要人吗?他们人呢?”
“大哥,事情是这样的。”
御三郎干咳一声,硬着头皮解释道:“鬼族太子和乌江水伯登门讨要公主,还说我们若不放人,便淹了三声洞。愚弟心想这两人虽不足道,却牵连着鬼族和神族,宁斗智不斗力,因此使了一个缓兵之计,假意为乌晋和公主成婚。”
御东极轻哼一声,微哂道:“你对那鬼族公主不是迷恋至深吗?怎会如此好心,不但将她拱手相送,还大张旗鼓的操办婚事。”
御东极和御三郎是至亲兄弟,熟悉他的禀性,对他的花花肠子知之甚深。
“大哥,我这不是想息事宁人,等你回来亲自定度吗?没想到……”
御三郎考虑如何跟御东极说明扶桑琴被盗之事,才能避免他雷霆大怒。
这时,门外的守卫进来禀报,“启禀洞主,公主她回来了。”
“什么?”
御三郎闻言大喜过望,几疑是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是谁回来了?”
那人以为说错了话,吞吞吐吐地道:“是……是鬼族公主,她就在洞外求见。”
“老胡呢?他躲到哪里去了?”
御东极不见老胡的踪影,心中更是奇怪,老胡是他的亲信,少年时代就是他的玩伴,年纪比他略长,忠心耿耿,听说御东极回洞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他却不知老胡被御三郎派出去搜寻阿缟的踪迹。
“爹,这个鬼族公主甚是狡猾,咱们好心帮她完婚,她却趁我们不备,盗走了咱家的神物。想不到她还敢回来。”
扶桑琴被盗的事眼看是瞒不住了,御秦避重就轻,交待了始末。反正阿缟就在洞外,还有寻回神物的希望。
御东极坐到主位上,盯了御三郎一眼,横眉冷眼的道:“我就知道你早晚要闯出祸来,红颜祸水,真是半点不假。去,请公主进来。”
阿缟既已盗去了神物扶桑琴,理当高飞远扬才对,她去而复返,倒让御东极甚感奇怪。
守卫接了命令,打开洞门,将阿缟、孟姜、明钦和虞妩放了进来。
“妩儿妹子,你没事吧。”
祝家姐妹看到虞妩安然无恙,心头稍安。明钦是搭救虞妩去的,孟姜也跟着回来,倒让人意外。
御东极没想到和阿缟一同出现的尚有旁人。
“公主,久违了。这几位又是何人呢?”
“公爹,这位虞姑娘,是我的朋友。”
祝英姿接过话头,说明虞妩的身份。
祝英秀也道:“她是被鬼族公主挟持去的,……你快把妩儿妹妹放了,否认休想活着离开。”
这后面一句,自然是向着阿缟说的。
阿缟手里捧着扶桑琴,对于祝英秀的话充耳不闻,她的修为远在祝英秀之上,祝英秀又断了一臂,更加不是她的对手。
“英秀姐,我没事的。我爷爷呢?他还好吧。”
虞妩和虞清相依为命,她被阿缟擒捉,虞清定然忧心如焚。
虞妩行动自如,阿缟也并未阻拦,倒让祝家姐妹颇感意外。
“我带你去见他。”
祝英秀也想把虞妩平安归来的消息及早告知虞清,两女结伴而去,对扶桑琴却不甚关心。
“这位想必就是御洞主,我和御二姐也算有一点交情,扶桑琴的下落就是她告诉我的。”
孟姜并不打算把扶桑琴还给御家,她还想用此琴对付龙族,使其发挥更大的作用。
“姑娘又是何人?”
御东极听孟姜提起他二姐铁色猕猴,暗暗揣测她此行的目的。
“我姓孟。家在雷泽。”
孟姜想说动御东极不得不借助她的家世,雷泽是雷神的老巢,炎方之人徒闻其名,去过的却不多。雷泽本在昆仑山下,雷神来到炎方之后,将隐居的地方命作雷泽,实际并非同一地方。
“原来是雷神的后人。失敬。”
御家风神后裔,不过他们是神兽家族,在昆仑神庭无甚地位,自然无法和雷神相比。雷神又是炎方神族的始祖,他的侄女孟绮缃则是江渎之神,炎方水神之首。雷神和风神虽然禀赋相异,却不像水神、火神一样水火不容,周朝大将雷震子是将星下凡,肉身成圣七子之一,他的风雷双翅便兼具风神、雷神血脉,而且他和佛家无甚关系,也算八大神族为数不多的传人。
“姑娘到我三声洞来,不知所为何事?”
御东极开门见山,他虽然顾忌雷神的威名,却还不至于被孟姜一语吓到。
孟姜淡然道:“自然是为了扶桑琴而来。”
御东极轻哦了一声,脸色阴沉,他们妹弟失和,御二姐已经多年没有回过白巫山,但血浓于水,骨肉亲情尚在。御二姐将扶桑琴之事泄露给外人,御东极难免心生不快。
御二姐素来要强,她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无法从御东极手里夺取扶桑琴,将消息透露给孟姜,分明是想借她之手夺回此琴。
“龙族横扫六合,席卷天下,兵威之盛,亘古未有,如今又加兵炎方,对土人肆意屠戮。能和龙族一战的惟有神族,神族是三界之主,施仁布泽,尊崇道术,非龙族妖蛮可比。洞主也是风神一脉,想必也知道风神统领水师结兵东海,支撑局面。洞主藏有风神宝琴,举世无双,当此危亡之际,难道不想将此琴送还风神,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倘若风神败亡,洞主岂不成了数典忘宗的千古罪人。”
孟姜说起御家和风神的渊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御东极虽出入任国尉幕府,也是为了保全三声洞。夸父已死,风神再败,那时节神族分崩离析,他这个风神后裔便一钱不值。
自开辟以来,神族便是三界之主,地位至为尊崇,深入人心。神族的衰落并非一朝一夕之故,而是积渐而成,人心尚未绝望。尽管神兽无法取得神裔地位,但在事实上血缘关系无可否认,除了神裔之外,仍算一种很高的出身。
“姑娘讨取扶桑琴,是为了交还风神,抵御龙族?”
扶桑琴虽为神物,却无琴弦,即便是御东极也难以抚奏,此琴威能极强,能够呼风唤雨,胡乱拨弄只会招致祸患,是以御东极深藏多年,不肯示人。除了东王公和风神禺彊,懂得此琴妙理的可是不多。
“正是。”
孟姜微一点头,“洞主若能割爱,十日之内,我必将此琴送到风神手中,东海之师能多支撑一时,便能给神王争取更多的时间稳固地位,你我皆为神裔,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神族亡族灭种吧。”
孟姜也不会天真的以为风神禺彊拿到扶桑琴便能扭转局势,不过法宝在战阵中作用非常突出,确有扭转战局的可能。天界是羽族的地盘,神族贪于逸乐,若非龙族大军压境,祸亡无日,也不会急着向天界逃窜。帝俊和神族贵胄虽逃往天界,尚赖羽族支持,才能慢慢站稳脚跟,如若风神水师败亡太快,祖龙挟既胜之余威乘势征伐天界,帝俊已是无可遁逃,神族确有族灭的危险,这是孟姜和御东极都不愿接受的。
“如若姑娘真能将此琴送还风神,亦是老夫所愿。不过……”
御东极手指敲击着背椅的扶手,踌蹰不语。
“洞主有什么疑难,但讲无妨。”
孟姜知道御东极不会将扶桑琴轻易交给她,但是扶桑琴在阿缟手里,御东极想要取回也没那么容易。
“不瞒姑娘,扶桑琴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宝物,意义非凡。姑娘也知神族处境危殆,即便风神拿到扶桑琴,只怕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姑娘费尽周折,何苦多此一举呢?”
御东极的意思很明显,如若救不了神族,反而失去了这件神物,那未免有些冤枉。
“天下事做得一分是一分,所谓‘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洞主不肯去做,又怎么知道没有用处呢?”
御东极和孟绮缃本质上都是一流人物,思虑圆熟,不愿轻易冒险,也不肯做没把握的事。
人类的私心私利便是不平、不安的根源,孟子说,‘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仁义即人道,乃是极高的道德,很多人都很缺乏。庸夫俗子可能还危害不大,当权者私心贪念太盛,往往会造成恶劣的后果,亡国败家,至于无救,利令智昏,真是诚不我欺。
“大哥,不要听她胡言乱语,想从我们这里骗取扶桑琴,这等说辞简直荒谬可笑。神族不把我们当人,活该他灭亡,堂堂风神还会缺少法宝吗?扶桑琴既是东王公所制,他再做一把也就是了,龙族天下无敌,一把琴又算得了什么,安能阻挡龙族大军。”
御三郎对孟姜的话嗤之以鼻,孟姜舌灿莲花,劝他们献出扶桑琴,未必有些慷他人之慨。
阿缟不耐烦道:“孟姑娘,你是来救我兄长的,不必跟桑琴可是世间神物,你想让他们送给你也太过天真了吧。”
御三郎在阿缟手上吃了大亏,甚感面上无光,听阿缟说出来意,冷笑道:“公主,你当三声洞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想来便来,说走就走的。我兄长是任国尉的智囊,若不交还扶桑琴,大军一动,你们鬼族想苟延残喘也难。”
阿缟俏脸微沉,“御三郎,早知你这么不要脸,我就该把你脑袋砍下来,省得你在这里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