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钦愣了一下,才省起顾盼说的是蜃楼王,海暴是蜃楼王的遗腹子,这一节知道的人不多。海暴为蜃龙会出生入死,颇得蜃龙王信任,他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认贼作父。
蜃龙王对海暴固然暗怀戒心,海暴对他何尝不是阳奉阴违,一心想取而代之。
“你想说什么?”
明钦不知顾盼为何忽然说起这段旧事,顾盼是蜃龙王的宠妾,地位和武秀珠相仿佛,明钦对她自然谈不上什么信任。
“蜃龙与你有杀父之仇,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顾盼原是青+楼花魁,蜃楼王财雄势大,对她颇为照顾,虽然两人年岁相差甚多,顾盼对他却有知己之感。蜃龙本是蜃楼王的弟子,阴谋弑师,顾盼是敢怒不敢言,但和蜃龙也是貌合神离。
顾盼并不知道海暴是蜃楼王的遗腹子,上次武司晨说出这段秘辛,也让她看到了希望。
蜃龙王多疑雄猜,手段残暴,顾盼在他身边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也是临深履薄,战战兢兢。
“龙王是我的父亲,我不知道什么蜃楼王,希望你能明白。”
明钦不愿和顾盼多说,不敢她是旧情难忘,也是假意试探,明钦都不会向她吐露真实意愿。这样对顾盼也好,她一个柔弱女子,不通术法,想要对付蜃龙无异于以卵击石,何必让她枉送性命。
顾盼苦笑道:“我知道海少信不过我,你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妾一定竭尽所能。”
“今天的话我可以当作没听见,你好自为知。”
明钦游历多年,人情世故也知道不少。自然不会轻易相信顾盼。
“为何要当作没听见?你可以把我交给蜃龙,再立一功。事实俱在,逃避是没有用的。”
顾盼直言不讳,倒让明钦刮目相看。
明钦毕竟不是海暴,有些事不在自己身上,没有切肤之痛。搁谁遇到这样的事,恐怕都会难以抉择。
蜃龙虽有诸般不是,毕竟是海暴的养父。养育之恩不亚于生身之德,即便蜃龙王居心叵测,他也确实将海暴养育成+人,并且传授道术。
蜃龙王固然不是好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早晚会恶贯满盈,但却不应该由海暴来动手。
当然这只是明钦的想法,海暴的心性和蜃龙王极为相近,即便没有杀父之仇,欺师灭祖的事他也做得出来。
明钦把萧菖兰交给顾盼,却没有离开止水宫。他转了个弯,神魂收摄,幻化成一道光影,躲到洛玄音窗户外面偷听。
洛玄音和卫振衣阔别多年,此番再见恍若隔世。
武司晨将卫振衣送进房间便退了出去,掩好房门。
“诚哥——”
“玄音——”
这真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
卫振衣到底是金乌教代教主,虽然修为平平,却心志坚定。
“玄音,你可知道蜃龙为何让我来见你?”
“为什么?”
洛玄音口唇微颤,想到自己已经琵琶别抱,卫振衣则娶了自己妹妹,纵使相逢,却无缘聚首,只能黯然神伤。
卫振衣道:“因为这些年他一直在惦记着一样东西。他知道这个秘密你是不会告诉旁人的。”
洛玄音微微沉默,“你说的是佛国宝藏?”
卫振衣点头道:“岳母临死前留下了佛国宝藏的线索,这笔宝藏价值连城,不能让其湮没无闻,是时候取出来做件大事了。”
“玄音,你也知道我如今是金乌教的总护法,罗刹朝廷倒行逆施,惨无人道,本教替天行道,誓要扫清寰宇,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让黎民百姓安居乐业。介时蜃龙会这种恶势力自然要连根拔除,还你自繇。”
“你也想要佛国宝藏?”
洛玄音微感失望,在她的印象中楼诚是一个谦谦君子,眼前这个人可说是志向远大,也可说是野心勃勃,相貌虽似,却让她有陌生的感觉。
卫振衣脸容微僵,强笑道:“我只是觉得佛家以慈悲为怀,既有这笔宝藏,便应该让它造福苍生。你如果当成你们洛家的私产,不肯向他人吐露,我也绝不勉强。”
洛玄音质问道:“你可知道是何人劫掠了洛园,害得我家破人亡?”
卫振衣脸色微变,“玄音,你有所不知,岳父生前早就加入了本教,他能成为一方巨富,全赖本教暗中扶植,怎知他暴富之后翻脸无情,出卖教中兄弟,这才遭到教主的惩戒。”
“这种鬼话你也相信?”
洛玄音心中怒极,忍不住咳了几声,面颊升起一抹潮红,大声道:“楼诚,亏你是饱学之士,居然相信这等妖言妄语。洛园的家业是我父祖夙兴夜寐积赞下来的,与他金乌教有何关系?我爹错就错在不该听信金乌教的鬼话,支助他们财帛粮食,哪知这些恶贼狼子野心,毁我家业,害我父兄。你让我取出佛国宝藏助他们成事,简直是痴心妄想。”
卫振衣甚是尴尬,沉吟道:“当年之事,我也在设法调查。你我都不能听信一面之辞,相信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洛玄音冷笑道:“我爹已经死了,现在死无对证,自然由得你们信口雌黄。你说他是金乌教徒也好,说我们洛园是金乌教的产业也罢,比目玉我已经给了咏言,娘留给我的仅此而已,我不知道什么佛国宝藏,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
卫振衣慨叹道:“玄音,这些年我的确亏欠你很多。等到本教推翻罗刹朝廷,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你无须补偿我。好好对付咏言,不要再伤害她。”
洛玄音摆了摆手,起身往内室行去。
“玄音——”
卫振衣低唤了一声,见她终究没有回头的意思,颓然一叹,转身出门而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洛玄音娇躯一震,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
“既然放不下,又何必折磨自己。可别哭坏了身子。”
温柔的话音在耳边响起,洛玄音回头一看,明钦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洛玄音抹了抹眼泪,幽幽道:“谁说我放不下。只是没想到,连他也变了。”
明钦接口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人总是会变的。”
这么多年洛玄音和蜃龙王虚与委蛇,将洛晖养大成+人,不论受多少委屈,始终怀揣希望,有朝一日,和楼诚破镜重圆,今日一见,卫振衣心中只有佛国宝藏和金乌教的千秋霸业,着实让人寒心。
希望幻灭,洛玄音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涕零如雨。
洛玄音伏在床榻上哭得天愁地惨,似乎要将多年悲怨一股脑发泄出来。
忽然觉得一双大手在身上游弋,洛玄音坐直身子,一脸忿然,“你干嘛?”
她哭得如此伤心,明钦不去安慰也就罢了,居然趁机占她便宜,洛玄音越发难过,心说:在他眼中难道只有我这具躯壳?
明钦黠笑道:“你这是明知故问。春宵一刻值千金,何不做点快乐的事。”
“你真是……讨厌……”
洛玄音低吟一声,终究挨不过明钦死皮赖脸的纠缠,随着身上衣物的减少,也不觉动了春+情,化悲愁为艳媚,主动迎合起来。
童姣如那里回不去,明钦正愁没地方过夜,他和洛玄音厮闹了半宿,就在她房中歇下,顾盼和蜃龙王离心离德,就算发现他在洛玄音这里,也会帮她遮掩。
其实洛玄音和卫振衣划清界限也是一件好事,洛玄音对蜃龙王没有多少感情,她的内心仍然被楼诚占据,如若她不对楼诚死心,明钦和她的感情就难以开花结果。
明钦和洛玄音几度缠绵,终于让她暂且抛开卫振衣带来的伤痛。
直到有人敲门,两人才惊悟过来。洛玄音连忙用绣被裹住雪白丰盈的胴体,颤声道:“谁?”
“夫人,是我。我可以进来吗?”
明钦听出来的是顾盼,不知萧菖兰是不是跟她一道,他不在乎顾盼,在萧菖兰面前还是要顾及一下自己的形象。
“什么事。我还没有起床呢?”
洛玄音可不敢放顾盼进来,她的床榻上凌乱不堪,实在无法见人。
“没什么。大家都在找海少,我想问一下夫人,有没有见过他。”
顾盼知道明钦和洛玄音关系匪浅,她却料不到明钦如此肆无忌惮,敢在洛玄音房中过夜。
“我……没,你到别处找找看。”
洛玄音瞪了明钦一眼,她的身体被两仪气伐毛洗髓之后,变得极为敏感,对明钦没有丝毫抵抗力。
顾盼轻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洛玄音听到脚步声远去,悄然松了口气,红着脸道:“你快走吧,别让人看见。最近也不要到我这里来。”
明钦哑然失笑,“夫人,你这是吃干抹净,不认账了。”
“坏胚,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坏,真是上了你的恶当。”
洛玄音叹了口气,明钦的身份确实让她感到纠结,她做梦都未想到会和他发生这种亲密关系。
“小海,你是带给我很多快乐,但我们是不可能的。你如果再这样,咱们就不要来往了。”
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洛玄音看似柔弱,实则是心性坚韧的女子,否则也不能坚持将洛晖养育成才。
“你决定了?”
明钦自然不想放弃洛玄音,但也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洛玄音毕竟是蜃龙王的妻子,又有洛晖这么大的儿子,不能不顾忌世俗眼光。
“我们这么做是不对的。”
洛玄音柔肠百转,她也弄不清楚对明钦到底是何种感情。只是理智的认为不能再保持这种关系了。
“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三教联军吃了败仗,必不会善罢干休,蜃龙王找他必有要事,明钦也不能耽搁太久。洛玄音是笼中鸟,倒不必担心她飞走了。
洛玄音听到明钦推门而出,却没有回头望一眼。眼眶不觉湿润,这两日她的眼泪似乎特别多,莫说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洛玄音阅历不多,感情真纯,嘴上说要保持距离,又岂是容易割舍的。
明钦使用幻影术出了止水宫,想到童姣如被他绑了一夜,不知该如何愤怒。云梭玉步是从天孙织法中脱化而出,明钦反其道而行之,绑缚童姣如用上了天孙织法,料想无人能够破解。除非童姣如割断灵蛇鞭,但此鞭是她的趁手兵刃,应该不会轻易损毁。
“海少,龙王让你去一趟。”
明钦刚回到童姣如的住处,金蛟早已带人在门外迎候,看到明钦大喜过望,连忙趋步相迎。
“龙王找我可有什么要紧事?”
大敌当前,只要蜃龙王不怀疑他的身份,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
“我也不知。”
蜃龙王和海暴乃是父子,蜃龙王不多说,金蛟自然也不敢多问。
“海少回来了。”
洛咏言在里面听到明钦的声音,开门迎了出来。
“海少,你别急着走。昨晚我找你办的事,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洛咏言找明钦给童姣如解开绑索,明钦拒不答应。洛咏言也觉得很没面子,但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她也只能听之任之。回来和洛绮一说,洛绮却不以为然,但洛咏言是蜃龙会的贵客,自然不好责她办事不利。若不弄坏灵蛇鞭,洛绮却也解之不开,三人都在等着明钦回来。
“你先回去告知龙王,就说我马上过去。”
明钦也知不能总绑着童姣如,现在已经安顿好萧菖兰,也该安抚一下童姣如,最好不要把关系闹僵。
洛咏言找明钦有事,金蛟自然不敢阻拦,踌蹰道:“那我先回去向龙王复命。”
“去吧。”
明钦摆了摆手,跟着洛咏言进门,他刚刚站定,耳听得一声娇叱,一道耀眼金光迎面射来。
明钦展动云梭玉步,闪身避开。只见攻击他的乃是一根丝弦,攥在洛绮手中,洛绮妙解音律,区区一根丝弦,也能施展的出神入化,比起天孙织法似也不遑多让。
‘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原因是渐近自然。音声之道的妙处便在于自然而然,无一毫勉强,织技则为人工,含一份匠心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