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先门主的遗命,我自当遵从。”
甘婀荷和孙满江感情甚笃,从没想过违背他的遗愿。
“夫人,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此地,躲避一些时日为好。贵门誓师北伐,和华阳军势成水火,只怕殷重甲会对你不利。”
金可镂和卫忠清率众北伐,也将甘婀荷和胡西华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胡西华是江山门的右护法,甘婀荷则是孙满江的遗孀,战事一起,殷重甲很可能对两人下手。
甘婀荷诧异道:“你不是华阳军的人吗?为何要帮我?”
明钦笑道:“我在华阳军不过是混口饭吃。是非对错还是分得清的,孙门主一心为国,名满天下,在下可是景仰的很。”
这时,一个江山门弟子步履匆匆赶了过来,在门外道:“启禀夫人,右护法请你过去,有要事商议。”
“知道了。”
甘婀荷答应了一声,她自觉于心有愧,也不知胡西华找她有什么要紧事。
甘婀荷回到灵堂,就见胡西华一脸凝重,在门外踱来踱去。见到甘婀荷连忙快步迎上。
“夫人,情况有些不妙。华阳军将碧云寺包围了,上回来的那个白问天,说要见你我。”
甘婀荷脸色微变,果然明钦不幸言重,殷重甲此举分明是要将两人胁作人质。不过纵然如此,金可镂和卫忠清也不会停止北伐。
“夫人,我先去见白问天。你收拾一下,准备突围吧。”
胡西华自不愿坐以待毙,但他陪同孙满江进京,身边并没有多少人手。
胡西华和白问天接触过,知道白问天是殷重甲的亲信,他没有冲进来抓人,说明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胡西华向甘婀荷交待了一声,孤身去见白问天。
数日不见,白问天神情冷肃了许多,他本来想延请孙满江出山,收拾人心。哪知事与愿违,孙满江突然病故,胡西华身为掌门大弟子,居然无法掌控局面。金可镂继任门主,卫忠清在南岳起兵,形势急转而下,对殷重甲颇为不利。
白问天是殷重甲的军师智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自然难辞其咎。好在殷重甲坐拥江州三郡,掌控玉京城,南岳距离玉京城还有不少路程,中间有几个颇具实力的藩镇,江山门短时间内还打不过来。
“胡老弟,久违了。”
白问天跟着胡西华进了寺院,不动声色的道:“上次我和胡老弟商量的事,不知道老弟考虑的怎么样了?”
白问天说的自然是胡西华继任门主之后,双方合作的事宜。
胡西华沉吟道:“方今仙道治法已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如果殷大帅服从仙道治法,贵我双方自然可以合作。”
“这是当然。”
白问天笑道:“我们大统制素来服膺仙道治法,奈何贵门最近太过猖獗,非要和天下诸侯刀兵相见。看来烈山先生一去,贵门委实缺少总揽大局之人呀。如今龙族虎视眈眈,罗刹国亡我之心不死,大家应该精诚团结,共御外侮。贵门的金可镂、卫忠清专一和天下诸侯作对,实在让人寒心。”
胡西华冷笑道:“殷大帅如果真的服膺仙道治法,便该退出玉京,返回封天。这些年藩镇割据,战斗不休,兵连祸结,生灵涂炭。都是各方诸侯争权夺利所致。本门正是要扫灭藩镇,还天下太平。殷大帅如若执迷不悟,胡某可救不了他。”
白问天面容一僵,悻悻道:“看来胡老弟是非要和我华阳军见个生死了?”
胡西华淡然道:“胡某一介书生,只知道赤心报国。金可镂已继任门主,卫忠清誓师北伐,江山门后继有人,先门主泉下有知,定然非常安慰。”
“胡老弟是烈山先生得意门生,大名如雷贯耳,我奉劝老弟以大局为重,不要让亲者痛,仇者快。”
白问天对胡西华的为人略有所知,也知道此人很难以言语打动。他说殷重甲服膺仙道治法倒也不错信口雌黄,仙道治法是心之所望,即便各大藩镇,手握重兵,对于修行者也颇为尊重。何况江山门是天族第一道派,奇人异士无数,这个时候就算把胡西华和甘婀荷抓起来也于事无补,反而会损害殷重甲的名声,大失人心。
白问天和胡西华谈了一回,不得要领。又让手下寻来明钦,叹息道:“墨大侠,江山门誓师北伐,一路上势如破竹,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大帅已经有返回封天的意思。”
明钦见白问天不似作伪,想不到殷重甲这么快就打了退堂鼓,玉京是天族国都,殷重甲掌控玉京,至少在名义上已经是天族之主,如若离开玉京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这个六师都统制,有名无实,不做也罢。江州三郡才是我华阳军的根本,现在龙族占据蜃楼城,随时有可能挑起祸端。留在玉京也不是办法。”
白问天和胡西华交谈之后,已经明白胡西华控制不了卫忠清的清晏军,卫忠清敢在南岳起兵,就不怕华阳军将胡西华和甘婀荷劫作人质。况且江山门派系众多,打掉胡西华只会让金可镂或者卫忠清势力更大罢了。倒不如留着他,给他们掣肘。
明钦听说华阳军围住了碧云寺,本来还颇为紧张,生怕甘婀荷有何不测,听了白问天的话才稍感放心。不过华阳军中和白问天意见不一的人也不少。
“军师围住碧云寺,难道不是来抓胡西华的?莫非是想保护他不成?”
明钦恍然而悟,白问天老谋深算,对于自己的判断颇为自信,他虽然不愿和胡西华为难,却难保孙博明之流不会坏事。
白问天哈哈笑道:“知我者,墨大侠也。胡西华和孙夫人都是天族大名鼎鼎的人物。大帅不想为难他们,何妨做一个顺水人情,但眼下形势复杂,难保没人向他们下手,到时这笔账还要记到大帅头上,岂不冤枉。所以咱们离开玉京之前,他们两个绝不能有事。”
明钦恭维道:“军师深谋远虑,让人佩服。”
白问天摇了摇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江山门沉潜多年,此番北伐,六大藩镇皆是暮气已深,必不是江山门的对手。将来的局势就非老夫所能臆断了。”
白问天叹息了一回,自觉垂垂老矣,他多年来辅佐过数位枭雄,宦海浮沉,虽然颇有名望,却没能打开局面,使天族由乱而治,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白问天要返回统制府,顺便召明钦回去。既然他不打算和胡西华为难,碧云寺便无关紧要。殷重甲更看重的是江州三郡,那是他发迹之地,多年经营,兵强马壮,无惧江山门的清晏军。
明钦见过甘婀荷,也算了了一桩心愿。可惜甘婀荷并无后世记忆,除了容貌绝似之外,或者只是一个陌生人。
明钦随白问天返回统制府,殷重甲已经收拾行装,准备返回封天。
“江山门来势汹汹,孙、吴两位节度皆请我发兵救援,看来是撑不了多久了。咱们还是返回封天,避其锋锐。到了咱们地头上,江山门已是强弩之末,便可一举击破。”
殷重甲带甲百万,战将千员,兵械精利,称得上兵强马壮,在六大藩镇中最具实力。江山门虽然连战连捷,也消耗了锐气,殷重甲自不会发兵相救,他巴不得各方节度帮他抵御强敌,消耗江山门的力量,好坐收渔人之利。
“龙族那边怎么样了?大帅准备如何答复?”
罗刹国和江州三郡接壤,本是殷重甲的心腹大患,现在又多了一个龙族。相比之下,与江山门有几位节度作为缓冲,情况还稍好一些。
殷重甲拍着脑门道:“龙族妄自尊大,太不把本帅放在眼里。他在地界横行也就罢了,当咱们天族是泥捏的不成?他那些条件本帅一条都不会答应。让那个龙族使节赶紧给我滚蛋。”
白问天踌蹰道:“大帅,龙族来到天界,肯定不会安分守己。咱们也没必要和龙族闹僵,何况夫人和大公子还在他们手中。”
“军师,咱们江州三郡就是龙族眼里的肥肉。他占了蜃楼城,又不肯和罗刹国开战,下一步不吞并咱们,还能有什么想头?这时候不能再有侥幸心理,回去之后要积极备战。龙族虽然实力强大,在地界称王称霸也就是了,咱们华阳军可不是吃素的,怕他怎地?”
殷重甲能从一个江湖草莽成为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本身确有过人之处。他对局势的判断往往十分准确,而且敢想敢做,华阳军能有今时的局面绝非幸致。
龙族横扫六合,混一四灵,不但在地界没有对手,天界各族对龙族也是谈之色变。金光丈人身为西方教主座下十二金人之一,面对龙族的兵锋不战而降,绝非他为人怯懦。金光丈人孤身入蜃楼城,逐走蜃龙王,厘定仙道治法,将蜃楼城发展成天界名都,可说是少有的高僧大德,声誉极高。
但是龙族兵锋之盛,便有十个蜃楼城也抵挡不住,金光丈人不战而降虽然有可訾议的地方,仁者见仁,确实也保全了一城百姓和这座天界名都。
殷重甲敢和龙族较量确属难能可贵。他带甲百倍,实力也非蜃楼城可比。
“大帅能这么想,自是最好。我华阳军百万之众,三州之地,岂能受制于人?”
殷重甲虽是江州三郡之主,华阳军都统制,毕竟器识不足,很难更进一步,虽说当了几天六师都统制也是有名无实。
白问天之所以愿意尽心辅佐他,便是因为他这种刚毅果决的精神,在六大藩镇中已属无人可及。
“没错,咱们这就动身回封天。”
殷重甲决心已下,归心似箭。在华阳军的护送上,乘坐传车返回封天。
明钦离开封天已有多时,不知洛玄音和顾盼境况如何,自然甚是想念。
殷重甲是华阳军统帅,扈从如云,走的不会太快。明钦和孙博明的兵马一起先一步返回封天。
进了城,明钦便离了队伍,去悦来客栈看望洛、顾两女。
多时不见,两女的日子倒也安稳。双方相见,自然心生欢喜。
“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走了。洛姐姐说此番再也不理你了。”
顾盼和洛玄音都不通术法,平日里深居简出,生怕招惹麻烦。客栈里面人多眼杂,也是各种消息的聚集地,每天各种真伪掺杂的消息纷至沓来,两女得知明钦跟着华阳军去了玉京,自然关心玉京的消息,可惜道途遥远,往往要在数日后才得知确切消息。
明钦突然回来,倒让两女颇为惊喜。旧日的埋怨也一扫而空。洛玄音听顾盼旧事重提,嗔恼道:“顾盼,你真是个叛徒,我说过的话你是不是都要学给他?”
顾盼抿嘴笑道:“我就知道姐姐口是心非,暗地里不知道多么关心他呢?就连睡梦中都呼唤他的名字。”
“我哪有?”
洛玄音满面通红,这事她自己也不知真假有无,但却绝不肯承认。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
明钦知道洛玄音慈心悯柔,纵然心中生气,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对了,吴莺有没有来过?”
顾盼点头道:“吴莺已经知道厉奇锋遇害的消息,她等了你两天,不见你回来,就离开封天城了,我们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她不肯说。”
明钦心头暗叹,吴莺追随孙满江出生入死,岂能没有情意,但不知什么缘故,两人始终保持着知己朋友的交情。孙满江和甘婀荷成婚之后,吴莺功成身退。如今孙满江故去,吴莺还不知会如何伤心。
顾盼见明钦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微哂道:“墨公子真是交友满天下,走到哪里都有好朋友,而且还都是貌美如花的佳人。”
洛玄音轻哼一声,对于明钦这种作风显然也有所不满。
明钦醒悟过来,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道:“你们可不要误会,吴莺是我的长辈,我帮她只是出于江湖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