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是大帅的嫡子,由他继承大统制之位名正言顺,难道还有人反对不成?”
明钦不了解华阳军的具体情况,照理说孙博明是殷重甲的结义兄弟,他执掌城防营,在军中实力雄厚,只要他力保殷璠继位,应该问题不大才对。
白问天冷笑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世子继位乃是大事,自然应该慎重一些。”
孙博明得知殷夫人母子回返也赶来帅府求见。接下来便是商议殷重甲下葬和殷璠继位之事。
孙博明态度积极,拍着胸口担保要将殷璠扶上大统制之位。
孙博明召集众将,便在殷重甲灵前拥护殷璠为华阳军之主,然后由殷璠主持,将殷重甲风光大葬。当然殷璠才十三四岁,离不开孙博明和白问天的辅佐。
江山门扫灭各大藩镇,建立新朝,势力如日中天。殷璠继位之后,便去除大统制的尊号,表示拥护江山门。
江山门则投桃报李,册封殷璠为华阳军总兵,仍然统领江州三郡。
明钦凭借迎回殷夫人母子的功绩,成为华阳军的新贵。得以在封天城安顿下来,虽然天族纷争不断,殷璠手中有五十万华阳军,日子还算太平。
殷夫人母子逃回封天之后,龙族九皇子并不死心,坚持要迎娶殷花露,和殷家结亲。殷夫人自然不允,不过殷花露青春年少,病好之后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白问天年岁渐高,他的健康成了殷夫人最为关心的问题,白问天是惟一能制衡孙博明的人物,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恐军中会有变故。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又是春暖花开时节。
封天城仍如往日一般繁华热闹,明钦从帅府出来,得知白问天卧病在床,多日未曾露面,遂带领随从过府探望。
明钦如今位至师帅,麾下精甲万人,晋升不可谓不快。
到了白府,明钦递上名帖,被管事迎进府中,直接去见白问天。
明钦和白问天也算老交情了,待遇自比旁人不同。
明钦直入后堂,白问天撑坐起来笑道:“难得墨将军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老朽刚才还念叨你呢?”
明钦忙道:“闻说军师抱恙在身,特来探视。军师将养身体要紧,不必拘这些俗礼。”
白问天飒然道:“老夫硬朗着呢,死不了。寒尽春来,又多活了一岁,岂不是可喜可贺?”
明钦笑道:“军师乃我华阳军股肱之臣,还是善自保重才是。”
白问天打量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将军未解戎衣,莫非是从帅府议事刚回?”
明钦哑然失笑,“军师料事如神,让人佩服。”
“看来是夫人关心我死了没有,差遣将军来的吧。”
白问天和明钦相识不是一天两天,其实两人来往并不多,明钦并非夤缘求进之人,他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无特别缘故,轻易不会到他这里来。
明钦干咳一声,华阳军没有比殷夫人更担心白问天一病不起,明钦作为殷夫人最为信赖之人,他来探视白问天无异于殷夫人亲自登门。
白问天叹息道:“先统制出身草莽,这些军中的老将多是先统制旧日兄弟。少统制毕竟年轻识浅,若想位子坐稳,还得将兵权收回。这也是老夫极力为少统制谋划之事。”
事实上殷璠继位之后,华阳军便不可避免出现新旧之争,明钦就是新派的代表人物。
其实明钦并不想和旧派斗个你死我活,旧派将领多是殷重甲的老兄弟,资历威望皆非新派可及。争斗太烈只会造成华阳军内耗,但新旧交替也是势所必然之事。如何平稳过渡才是明钦想要的结果。
白问天忽然面容一肃,“权力之争自来就是你死我活,不能有丝毫心慈手软。长痛不如短痛,老夫一旦下世,旧派无所顾虑,只怕会趁机发难,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将军可要早作准备。”
明钦微吃一惊,诧异道:“军师不是身体大好了吗?”
白问天微哂道:“生老病死,乃是物态之常。世间没有不死之人,老夫年过七旬,死不为夭。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老夫终究是要撒手人寰的。”
明钦知道白问天所言都是实话,如果他二年前就去世,华阳军可能就是截然不同的局面,这两年局势大定,已经给殷璠争取了不少时间,白问天是一个修行者,不论他是死亡还是隐退,都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对于修行者来说,尘世的经历往往是一种历练,他们不可能永远沉溺在俗世繁华中,否则修为就会停滞不前。真正的修行者必然有超乎俗世之外的追求。
白问天岔口道:“你和殷小姐关系怎么样?先统制在的时候便有意愿成全你们,可惜天不假年,这事我也听夫人提起过,不如择日把婚事办了,老夫也能讨一杯喜酒。”
明钦老脸一红,他家中有洛玄音、顾盼和武司晨,已经是热闹之极,对于殷花露并不热心。殷花露虽然人比花娇,两人接触不多,总觉得隔着一层,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怎么?殷小姐的样貌、身份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白问天在殷重甲身边多年,也算看着殷花露长大的。自然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我还有些琐事要办,军师且安心养病,容我改日再来探望。”
明钦不想纠缠这个问题,行了一礼,快步出了后堂,也不管白问天絮叨不休。
这两年天族并不太平,江山门虽然统一了天族,各大派系却陈兵百万,交战不休,情况并不比藩镇割据的时候好多少。金乌教潜滋暗长,卫忠清也视作心腹大患,多次集结大军围剿,可惜总是棋差一招,功亏一篑。
龙族占领蜃楼城之后,这两年也不断扩充兵备,龙族水师天下无敌,东海一战,大败神族水师,三界中已经没有对手。
明钦离了白府,先回家和洛玄音团聚。
明钦虽然做了华阳军的将军,毕竟根基尚浅,并不富裕。洛玄音、顾盼、武司晨倒颇有一些家底,不过这几年东奔西走,手饰积蓄都没留下多少。洛玄音虽是家大业大,如今已是有家难回,她们又没有什么营生,自然不如昔时豪阔。
不过明钦迎回殷夫人和殷璠,功劳不小。殷夫人对他的生活颇为关心,赠了他一座宅院。虽然不能和当初神光教的东王府相比,也算价值不菲。如果明钦真的娶了殷花露,嫁妆可还不只这些。
尽管条件不如往时,三女却大得自繇,在封天城行动毫无限制,自然和在蜃龙会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殷璠年岁渐长,也知道培植自己的实力。这两年各部兵马不断换防,调动颇为频繁。自然是为了防止个别老将拥兵自重,不听调遣。
明钦这个师帅当然也不好当,在江州防卫罗刹人呆了三个月,这次回封天又攒了一些资历,不无晋升的可能。
洛玄音三女早就得到明钦回城的消息,一大早便张罗了一桌酒菜,准备为他接风洗尘。哪知明钦回城之后,要先去帅府交还调令,见过殷璠和殷夫人之后,拐了个弯,前去探视白问天的病情,等回到家里午时已过。
进得门来,就见三女远远坐在一边,谁也不愿搭理他。
明钦看着桌上丰盛的酒菜,才发觉饥肠辘辘,讪笑道:“你们都饿了吧,对不住,夫人吩咐,顺道看了一下白老,他病得不轻,恐怕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三女神情各异,却谁也没有接口。顾盼和武司晨都以洛玄音马首是瞻,洛玄音在明钦心中的位置自非旁人可比。
武司晨眨了眨眼睛道:“我们可听说你昨天晚上就回城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顾盼接口道:“就是。不想回来就不回来了呗。这几天人家三天两头往家里送东西,看来是迫不及待想住进来了呢?”
“没有的事。”
明钦忙道:“帅府的调令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照例要先赴帅府报道。对了,你们说谁往家里送东西?”
“还能有谁?自然是你丈母娘了。”
武司晨说着卟哧一笑,明钦和殷花露的关系早不是什么秘密,明钦出使蜃楼城的时候,将洛玄音和顾盼安置在帅府和殷花露住过一段时间,殷花露的心事两女再清楚不过。
这两年明钦一直没有迎娶殷花露过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顾忌洛玄音,其实洛玄音早就表过态,虽说明钦不是海暴,两人结合的话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洛玄音遭逢世变,已经心灰意冷,何况她和明钦年岁悬隔,也不做再嫁之想。
不管是殷夫人还是殷花露,都给明钦格外上心。他人还没有回来,这两天母女两人便不断派人上门嘘寒问暖,又送来不少应用之物。三女嘴上不说,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明钦如今是华阳军的师帅,大权在握,春风得意。殷花露则是华阳军总兵的亲姐姐,正当妙龄。两人婚配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旁人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
洛玄音开口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都饿坏了,把饭菜热一下,赶紧吃吧。殷小姐的身份地位对小羽大有益处,何况她对小羽一片痴心,人家男未婚,女未嫁,婚姻乃是终身大事,不可贻误。改天我去和殷夫人商量一下,听听她的意思,尽快把婚事办了。免得人家总这么牵肠挂肚。”
洛玄音都这么说,顾盼和武司晨自然没有异议。武司晨是金翅末帝的贵妃,顾盼是蜃龙王的逃妾,她们都不可能嫁给明钦,也没有这样的念头。
“谁说要娶殷花露了。你们别胡乱猜测好不好?”
明钦微微苦笑,他来到龙域之后,精神一直难以安定,从没有成家的打算。他始终想返回仙界,那里才是他的根。不管娶了哪个,岂不是耽误人家终生。当然,事实上男女之间一旦有了感情,也谈不上谁耽误谁。不过婚姻和爱情不同,婚姻本来就是一份责任。
自从萧菖兰化身竹箫之后,明钦更觉得负疚良多,他虽然做了华阳军的师帅,这样的局面怕是不能长久,作为修行者,不可安于俗世的荣利,他只想早日救活萧菖兰,了却一桩心愿。殷花露虽然是难得的佳人,他却很难定下心来,和她结婚生子。但是事已至此,这话又不敢明说。
殷夫人、白问天都认定明钦和殷花露的姻缘是迟早的事。似乎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抑或他的想法无关紧要。殷花露是华阳军总兵的胞姐,天之骄女,这样的容貌身家试问谁人能够拒绝?这简直是不需要思虑的问题。纵然他把心思和盘托出,只怕也无人肯信。
“这话你和殷夫人说去,我们才不信呢?”
顾盼抿嘴一笑,她为人八面玲珑,和殷花露关系也不错。殷花露温柔善良,对于她们和明钦的关系也略有所知。顾盼觉得只要她不反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便由得殷花露来做明钦的正妻,也无不妥。至少对她算是知根知底,总比一些来路不明或者性格强硬的人好得多。
“我和洛姐姐想的一样,其实露儿人不错,这两年一直对我们很是照顾,反正这门亲事我是没办法反对的。”
武司晨和殷花露没什么接触,她是洛玄音的义女,虽然内心深处对于洛玄音的性情并不十分欣赏,却不得不承认,洛玄音对她来说确实助益非浅。
武司晨一度想通过讨好洛玄音嫁给洛晖,现在事过境迁,这个计划已经无甚可能。相比洛晖,她更加欣赏明钦的胆略,有时候她也琢磨不透明钦到底想要什么。
对于明钦的想法她是有几分了解的,明钦不想娶殷花露,武司晨倒有几分窃喜,殷花露虽然身份尊贵,至少眼下对明钦大有助益。但以她和明钦的心胸眼界又岂会自限于华阳军,殷花露的身份虽然难得,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