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面人先被墨由打伤,又和敖力缠斗多时,已是强弩之末,逃走之时又被血灵围困,惨遭啃噬,这才让巫城有机可乘,一击毙命。
墨由的状态要比鹰面人好得多,虽遭血灵缠困,还不至于束手无策。但是血神珠中血灵无数,身边的血灵越聚越多,怨气升腾,如堕鬼狱之中,若非心志坚定,势必惊慌失措,断送性命。
墨由是北方神鸟幽昌后裔,神兽血脉,修为虽不见得比鹰面人高明,肉身却非鹰面人可比。
墨由幻化出黑色羽翅,潜气内转,身形极速飞旋,好似羊角旋风一般,周围的怨灵不知避闪,尽被绞杀其中。
明钦躲在暗处观战,本待必要时助墨由一臂之力,想不到她竟有如此手段,血灵本就是怨气所化,被旋风一吹,登时烟销云散。
巫城哈哈笑道:“老血,你的血灵不管用,还得看我的手段。”
巫城修炼的是尸功,肉身强横,身法也极为敏捷,窜高伏低,犹如炮矢一般。明钦对尸修之法也颇有一些了解,据他所知,尸修肉身强固,相应的灵识会相对迟钝一些,行动也比较迟缓。但这也只是功力未至的缘故,炼体、炼气乃神族两大修行法门,炼体的最高境界便是金刚不坏,自无迟滞难行的道理。
尸修有活尸和死尸之分,死尸又叫僵尸,精魂已尽肉身不死,或者一念未泯,冤怨变怪。活尸则是以身试毒,激发自身的潜能。巫仙派的朝云修炼的就是此种法门。但毒性极难控制,一旦控制不住便会成为行尸走肉。
巫城修炼的也是活尸一流法门,功力不在朝云之下。巫城飞身扑至,捷如猿猱,十指开合,指骨森然,宛如刀剑一般锋利。
墨由驱散身边的血灵,还未稍得喘息,却见巫城迎面杀到,连忙银牙暗咬,和巫城战到一处。
两人修炼的都是炼体法门,但尸修必兼具毒功,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布满死气尸毒,被他击中固然非常危险,打中他也会被尸毒反噬。
墨由识得厉害,不敢碰触巫城的身体,顿时有些缚手缚脚,落了下风。血魔君和敖力又在一旁虎视眈眈,这样下去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明钦此来丹丘山原是观察羽族的态度,看看有没有结为盟友的可能。诸王极知龙族并非善类,唇亡齿寒,天族败亡则祸及羽族,大战势所难免。但诸王也不愿轻启战端,至少龙族目前未和羽族宣战,这便让诸王有苟且偷安的心思。天界各族此强彼弱,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仇敌。诸王自然也想让龙族和天族俱伤两败,好坐收渔人之利。
诸王虽将龙族使者囚禁,却不敢坏他们性命。敖力也是料知如此,才授意巫城和血魔君不得抗拒,束手就擒。
敖力虽杀了禁狱看守鹰面人,诸王只怕也不会因此让他偿命,龙族兵力至强,诸王只求自保,自不会为了区区一个鹰面人降罪于龙族使者。
如若借此机会杀掉龙族使者,虽不一定让两家刀兵相见。龙族至少有了加兵羽族的籍口,诸王害怕龙族报复,说不定倒会和天族联合。
只是敖力、巫城和血魔君俱非庸手,取他们性命并非容易。不过三人中只有敖力是龙族使者,巫城和血魔君只是九皇子延揽的修行高手,就算杀了他们,龙族当不会因为一二个爪牙和羽族开战。
墨由是幽昌血脉,背生双翼,在空中作战自然不成问题。巫城并无羽翼,但他的身法凌厉异常,在山壁之间借力飞扑,半点不落下风。
明钦见血魔君和敖力凝神观战,悄悄取了戮仙剑在手,幻化凤凰金翅疾掠而出,朝着敖力后背扑落。
敖力不虞有强手躲在暗处,忽觉得劲风袭体,不由毛骨悚然,连忙气贯全身,幻化成蛟龙之形,腾空而起。
四灵人族都是从鸟兽进化而来,灵智一开,多则三五百年,少则数十年,都不难修成人形。数传之后,道术沉淀渐丰,这个过程还会缩短。后世‘人’成了人族的专名,就是因为人族道术特高,二三年便能完成直立语言的修炼。
人化作为一种修行境界自然有莫大好处,直立将双手完全解放出来,语言不但能增进人类之间的交流,而且能将道术成果记录下来,传诸万世。但是道术文明带来的物欲享受也会给精神造成一些困扰。
在茹毛饮血的时代,人类三餐难继,食物也难以长久保存,人类与天争,与命争,和鸟兽争生存,这种争斗可以说是血淋淋的。文明世界的争竞虽然同样残酷,却尚智不尚力,对自然世界的感知反而有所下降。
老庄之流对文明世界的批评入木三分,但要说人类应该绝圣弃智,复返于自然,未免矫枉过正。老子也说,“祸福相倚”。利弊相参事属寻常。
虽然大多数修行者都在追求人化,也有些人标新立异,推崇妖化,魔化甚至兽化。一般来说,妖是血统上的区别,魔是道术上的分歧。兽化则是人道文明的退化。如果是妖、魔寻求妖化、魔化却还不足为奇,人类而兽化只能说是道术沦丧了。
敖力现了本象实际是人性未定的表现,可见他的修为境界不算太高。当然一些修行者觉得暴露本象更能施展出血脉神力。所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误把野蛮当作潜能未免可笑。法宝灵器是道术文明的结晶。纵然蛮族武力在农耕时代捞到过一些机会,和坚船利炮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坚船利炮总是野蛮造不出来的。
有道是“风虎云龙,”‘真人呼吸以踵,众人呼吸以喉’。龙腾虎跃俱是气吸风云的法门,和仙道一般无二。但龙族高手也未必都能呼吸至踵,就像修行者更多的是气聚丹田,并不能气贯全身。所以修行者的轻身、提纵术也到不了腾云驾雾的程度。
敖力幻化蛟龙也让明钦颇感意外,四灵人族进化已久,和鸟兽差别很大。妖化反而成为不正常的事,若非具有神兽血脉,便是修炼了特殊的功法。
即便是神兽血脉,数传之后也都隐而不见,神兽在四灵皆为特出之辈,血脉向来极受重视。四灵人族研究出不少法门催发血脉之力,个中苦乐又非外人所知。
神兽具有神族血脉,先天会表现出种种特异之处,又非妖化可比。明钦虽不知敖力属于何种情况,也不敢掉以轻心。
祖龙制作的弑神铠,皆含有神兽精魂,穿戴之后神魂融通,功力能瞬间提升数倍,可见神兽的厉害。一件铠甲尚且有如此神异,何况真正的神兽血脉。
敖力幻化蛟龙,鳞须毕见,在空中打个盘旋朝明钦攻来。明钦手持利剑,展开云梭玉步,仗着金翅之威在空中腾挪闪避,寻找有利战机。
敖力变成蛟龙之后,气力陡增数倍,身躯长达数丈,更加难以对付。四灵素以肉身称强,敖力的蛟龙之体,身披鳞甲,寻常金铁根本伤他不到。但明钦手中拿得是戮仙剑,在诛仙四剑中最为锋利,堪称神兵利器。
明钦虽然没修习过什么高明剑术,却见识过不少厉害剑法。诸如公孙临颖的射日剑法,太玄都楚玄成的化工剑法,兵燹宗的砺兵剑法,皆属上乘剑法。
项羽学剑不成,谓剑术敌一人而已。愿学兵法,可敌万人。但是上乘剑法注重剑意,威力极大,同样可以力敌万人。
荀子说,‘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兵刃是身体的延伸,人力难及之处,可借助兵刃之力。修行者或吐纳炼气,或打熬筋骨,攻击力远胜常人。再加上神兵利器之助,暴发出来的力量堪比法宝灵器。
敖力化身蛟龙,庞然一物,气力增长数倍,面目狰狞,让人有掉头遁走的冲动。明钦的云梭玉步固然精妙异常,一味闪避也难以克敌制胜,僵持下去等到诸王一至,便再无取他性命的机会。
明钦心念电转,潜运神念,掌心青气缭绕,幻化出锻魂塔来轰然摇落,朝敖力身上撞去。这一记如若击实,纵然不能将敖力砸作两断,也能给他一些苦头吃。
敖力现了本象,血气盛强,身躯庞大,避闪自然不甚灵活,而且气力既强,便不屑于退避躲闪,当下脑袋微侧,尾巴一甩撞到锻魂塔上,耳听得轰隆一响,锻魂塔居中裂开,光影变幻居然化作两个一模一样的灵塔。
锻魂塔是阴界锻炼恶鬼的宝塔,乃是愿力所化,神妙无比。敖力不知根细,想不到奋力一击不但未能打毁灵塔,反而凭空生出一个来。明钦催动灵力,锻魂塔移形换影,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仿若炮矢一般铺天盖地砸落下来。
敖力纵有无穷气力,面对这样的幻阵也有些惊慌失措。一时被困在阵中,难以摆脱。锻魂塔本就材质特异,明钦暗用神游镜照射,敖力堕入幻境之中,如何能够识破?这样下去,不需要明钦动手,他就会在幻境中活活累死。
血魔君眼见敖力被塔影困住,脱身不得。不由心生凛惧,他和明钦数度交手,不但没有讨得便宜,反而损失了许多血灵。
“这小子真是阴魂不散,着实可恶。”
血魔君屡次被明钦坏了好事,见了他便心头烦恶,但是敖力被困在阵中,巫城和墨由缠斗许久,难分胜负。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帮忙解围。
血魔君心头暗恨,大口一张,吐出血神珠,召唤血灵助战。
明钦好不容易将敖力困住,自然不容许血魔君帮他解围。他识得血灵厉害,当下鼓荡双翅,掀起阵阵劲风,金翅上光华流转,将血灵打得魂飞魄散。
明钦以一敌二,犹自不落下风。巫城一眼瞟见,不由暗自吃惊,如若血魔君无法战退明钦,只怕敖力要丧命在幻阵之中。锻魂塔锻化鬼气,对神魂有莫大威压,敖力肉身虽强,也不能脱离神魂,在锻魂塔接连不断的攻击之下,精神渐渐萎靡不振,看来支持不了太长时间。
明钦腹背受敌,虽不说游刃有余,仗着锻魂塔和神游镜两大法宝倒也不落下风。接下来就看谁能支撑的更久,‘狭路相逢勇者胜’,血魔君也是悍勇之人,此时顾不得血灵损失惨重,极力催逼血灵上前围攻。
墨由原本还担心血魔君和巫城上前夹攻,不料明钦半路杀出,分去大部分压力,她和巫城单打独斗,反而渐渐镇定下来。巫城虽然浑身都是毒素,墨由具有幽昌血脉,肉身强横,却也分毫不惧。两人缠斗多时,墨由的真气中渐渐夹杂着一股冰寒之气,巫城不由打个寒颤,眉目不知不觉被了一层霜色。
巫城也不知是何缘故,墨由既有如此神通,早点使出来岂不更容易取胜?再斗片刻,巫城渐渐全身僵冻,身法也不如先时灵活。他修炼毒功本来就需要真气压制自身毒素,现在浑身僵固,真气运行骤缓,此消彼长,顿有毒气攻心的危险。
“这臭丫头为何如此难缠?”
巫城拾掇不下墨由,反而渐趋下风,更别说相助敖力和血魔君,他为人黠滑,原本自负毒功,不把墨由放在眼里。现在战她不过,顿时荫生退意。
明钦见墨由以羽翼掀动风力对付血灵,势如摧枯拉朽,虽不如神光翦灭的干净,威力却更胜一筹,他也是现学现卖,凤凰金翅是中央玉雀的血脉,墨由的玄翅则是北方幽昌的血脉,玉雀、幽昌并列五方神鸟,各有神异之处。
墨由扇出的劲气幽森刺骨,明钦的凤凰金翅坚如金铁,扇出的风力也大气磅礴,莫可沛御,血灵根本难以靠近他的身体。
这时,敖力在锻魂塔的打击下支撑不住,现了人形,慌张道:“好汉饶命。本使有话要说。”
明钦哑然一笑,敖力作为龙族特使,又是宗室的身份,平时傲气凌人,不可一世,而且心计过人,能逼得他开口求饶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