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钦双腿如铁,将枣红马钳得跪伏于地,总算老实了不少。鸟兽习于力强为尊的惯例,对付起来却也轻松不少。
明钦策动骏马跑到小镜身边,轻笑道:“小镜姑娘,这匹马送给你代步如何?”
小镜睁开眼睛,展颜一笑,“好啊。”
刚说了两个字,忽然身躯一软,委顿在地。
明钦吃了一惊,连忙翻身下马,抓起小镜的玉腕,查视她的情况。
小镜体内空空如也,并无真气运行的迹象,明钦诧异莫名,一时也不该如何是好。只好传入两仪气姑且一试。
如今龙族大破神族,攻占神庭,神族的禁令自然也失去效力。神族终究是盘古神王之裔,盘古开天辟地,为地曜之父,神族视地曜为私产,尚能相约克制。
龙族虽为古族,在四灵中最为鄙野。麒麟有河图,玄武有洛书,凤凰有天书,皆是无上大道,龙族、貔貅则只知争杀,鄙陋无知。龙族虽横扫四灵,后来居上,道术却无甚进步,更谈不上兼容并包,待其武力一弱,便四分五裂,不能自存,分毫都不奇怪。
神族虽然战败,并非没有道术高手,太元圣母以下,东王公、西王母、太上老君,神王帝俊,法力皆不在共工之下,共工撞断不周天,使得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太元圣母炼制五色石,耗费无穷气力才得渡此劫。
如若神族动用五色石,势必要玉石俱焚,地曜可能再次陷入毁灭的边缘。这大概是神族不愿为之的。
宇宙中本来就含有无穷能量,这些能源相激相荡,会爆发出巨大的威力。盘古开辟地曜,耗尽了毕生的心力,各族争胜,炼制出种种法宝灵器,从事于破坏,神、人皆号为灵智,这一点却是愚不可瘳。
“姑娘所用莫非是缩地成寸之术?”
明钦自幼跟随骊山老母学过一些道术,对于道家诸般法术多半耳熟能详,可惜道术修行难进易退,受功力所限,他也只是徒闻其名罢了。
“非也,这是转地术,将军怕是未尽知道呢?”
小镜家世显赫,在道术修行上自是近水楼台,不过她并不勤苦,本领只能说差强人意,但是对付一般修行者还是绰绰有余。
华阳军突然兵临城下,龙族大将得到消息,不免吃了一惊。统兵磐石城的正是九皇子螭吻的表兄角飞。他对天族军队的动向早打探清楚,明钦屯兵在东原、西山一带,如若接战不利,可迅速退入两界山,角飞心知不易取胜,因此将注意放到左、右两路兵马上。
左路军要借道交胫国,角飞授意凶神穷奇截住去路,不肯放行。穷奇被祖龙封为藩王,炎方已成天族和龙族角逐的战场,穷奇自知难以置身事外,龙族强大,天族弱小,穷奇对于龙族的册封大喜过望,乐于为其所用。
右路军则由角飞调兵遣将,于路阻击。他从磐石城抽调二万精兵,再由金瓮城、宝钩城各派三万人马,三路夹攻,使得右路军遭遇重创,败回本国。
磐石城兵精,金瓮、宝钩则混入招降的修罗兵和象兵。如今阻击右路军的兵马尚未返回,城中只有二三万龙族兵,华阳军突然来攻,角飞自感意外。
好在他登上城楼一看,发现华阳军兵马不多,顿时松了口气,顾视诸将道:“华阳军只派了这么点人马,也敢来我磐石城,真是不知死活。墨羽也是我们的老对手了,此人带兵多年,竟然还如此不智。”
当年在普救寺角飞劫走殷花露,便和明钦交过手。他是鳜族大将,修为甚强,化身鳜鱼之后,明钦还被他咬伤。不过明钦从他手中逃走殷花露,也让角飞计划受挫。后来又从蜃楼城救走殷夫人、殷璠母子,成为华阳军首屈一指的功臣。
角飞前年率领大军杀入南都,为了炼制血神丹,向祖龙献媚,不知戕害了多少良善无辜。
消息传出,龙族残暴大为世人侧目。九皇子迫于压力,将角飞调来炎方。
角飞调兵遣将极有法度,凭借龙族强大的武力,攻无不破。此番又击破右路军,早晚会受到九皇子的嘉奖。
一个相貌黑瘦的中年人插口道:“天族虽然兵马不多,恐怕还有别的行动。我们也不可掉以轻心,是否催龙雀将军作速回城防守。”
龙雀是祖龙的义女,也是龙族一员骁将。这次率军大败右路军居功至伟。
中年人叫作伍刚,乃是玄武一族的后人。任角飞的行军参谋。
有道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祖龙扫灭四灵,四灵美人充斥后+宫,生下皇子不少。另外,他还有许多义子义女,也多为帝国功臣。
龙雀就是祖龙义女中最为功勋卓著的女将,连角飞都对她颇为倾慕。
角飞见明钦兵少,不由心生轻视,冷哼道:“区区几千敌兵,何须龙雀回援,集合兵马,本将要开城击破之。”
角飞刚愎自用,伍刚阻拦不住,只得暗中派人向龙雀传话,让她赶回磐石城增援。
角飞自统大军出城迎击,明钦传令华阳军排好阵形,示意小镜道:“可以做法了吧。”
小镜嫣然一笑,挥拂衣袖,战场上霎时雾气升腾,华阳军隐入雾气中渐渐增多,转眼间漫山遍野都是。
角飞命令龙族兵步步逼近,忽见华阳军急速增多,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乎以为自己眼花看错。
“这些敌兵是哪来的,莫非有人暗中施展了什么妖法?”
角飞两眼圆睁,就见华阳军铺天盖地,片时便集于他的侧翼。
角飞暗暗咬牙,厉声道:“妖法不足惧,给我杀——”
角飞拔出佩刀,喝令龙族兵冲锋,如若只是妖法幻术,兵马一冲,自然不攻自破。角飞身为大将,又亲统大军出战,若是一见敌人增多,便张皇撤退,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何况角飞大小上百战,打过不少恶仗,纵然华阳军数倍于己,也夷然不惧。
不过小镜的离魂术并非障眼法,而是从魂魄中分离出来的,人人能战。小镜从身上取出一面清光荧荧的圆镜,祭到空中,圆镜白光耀目,恰似一轮圆月,众兵士经圆镜一照,空空如也的双手顿时有了兵械。
明钦大喜过望,连忙擂鼓进军,华阳军兵马众多,三面合围,角飞所带也不过万人,又见华阳军突然加多,军心焕散,刚一交锋便死伤狼藉。
伍刚在城头望见华阳军越聚越多,将角飞兵马围在阵中,欲要开城相救,又怕城门一开,被华阳军趁机攻入,但坐视主将败亡不救,这个罪名他可承担不起。
明钦此番前来意在一举夺下磐石城,吃掉角飞区区万余人马,自然不以为足。而且小镜脸色苍白,额上见汗,显然施展法术极耗气力,只怕撑不了太久。
明钦暗感心疼,调令大军速度攻城,城上城下战况异常激烈,华阳军志气高涨,这些兵卒也不知自己的队伍为何突然加多,原本进攻重兵屯守的磐石城并无多少胜算,此战可谓是视死如归。现在兵力转优,更是气势如虹,火炮声惊天动地,大壮声威。
角飞和华阳军一交手,便知不是什么幻术障眼法,至少不是简单的幻术。以他的修为都看不出破绽,他手下兵将自然更不济事。
变起仓猝,城中兵马尚未完全登城防守,华阳军铺天盖地,过不多久便打进城中,和龙族兵展开白刃战。
“给我顶住。”
角飞心头大急,不由额上见汗,他身经百战,还没有经历过如此挫败,如若华阳军兵临城下之时有十万之众,他也不会开城迎击,这真是棋差一着,满盘皆输。他带兵出城,城中亦未有万全准备,一步错,步步错,以致造成这种局面。
伍刚抵挡不住,带领残兵突围而出,和角飞会合。
“将军,敌军势大,咱们还是会合了龙雀将军,再定收复之计吧。”
龙族兵被华阳军一冲,已是七零八落,兵败如山倒,虽然龙族兵战力甚强,角飞所带兵马几乎被全歼,城中兵力分散各处,也难以组织起有效阻击。
“走,去金瓮城。”
角飞无可奈何,只有去金瓮城汇合龙雀的精兵,再设法补救。
角飞率领残兵败将奋力突围,身边兵马渐少,角飞修为虽强,也带不走许多人马。
忽听得一阵枪法,一支兵马从华阳军背后杀来,兵卒虽不过数千,却个个骑着骏马,来去如风。
“龙雀将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伍刚面露喜色,只见为首一员女将,身披精甲,外罩白袍,手中提一条斩马刀,策骑飞驰,如入无人之境。
这龙雀刀法精熟,跨下一匹枣红马,仿若一团火焰,四蹄如飞。
龙雀率领精骑冲到角飞面前,跃下马鞍行礼道:“末将救援来迟,请主将恕罪。”
角飞忙上前搀扶,喜道:“将军击破右路军,劳苦功高,何罪之有。敌人势大,咱们先冲出去再说。”
龙雀也不多言,让兵士牵过空马给角飞、伍刚骑乘,跃身上马,提起斩马刀,“末将在前面开路,主将请随我来。”
明钦注意到龙雀杀入阵中,摇动战旗,命令队伍变换阵形,实施合围。
龙雀清叱一声,杀入战圈,人如玉,剑如虹,马如龙,墨由、林绫都派往别处,朝云和柳玉妍也不在军中,其他将领没有道术高手,自然拦她不住。
杨再思见龙雀如此了得,不由心驰神往,心想我若有这位女将的手段,东原也不会一夜失守。
龙雀往来冲突,忽然掉转马头,朝旗鼓下面的明钦冲来。
杨再思脸色微变,“墨将军,这女将勇锐无比,她是冲着你来的,是否暂避一时。”
“她来得正好,我正要捉她。”
明钦淡然一笑,龙雀虽然了得,未必强得过角飞。她此举不过是想吸引明钦的注意,让角飞趁机逃脱罢了。
龙雀身上穿的精甲枪炮难伤,看来是祖龙炼制的戮神铠,明钦取出戮仙剑,幻化出凤凰金翅振翼扑落。
龙雀战力虽强,想要冲到明钦跟前也不容易。但明钦不想让华阳军作无谓牺牲,只能及早动手。
明钦鼓荡金翅,朝龙雀头顶扑落,龙雀听到风声,微吃一惊,她仗着马快,身上又有龙雀宝甲,本想伺机刺杀明钦,或可反败为胜。料不到明钦也是道术高手,且有神飞之能。
龙雀叱喝一声,挥刀疾劈,刀假相击,明钦打个盘旋,落到马背上。
龙雀微吃一惊,挽个刀花,看也不看,反手横劈,又疾又准,不给明钦丝毫喘息的机会。
明钦展动云梭玉步,戮仙剑锋锐莫比,长剑疾刺,将斩马刀穿了一个窟窿。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龙雀人在马上,手中又是斩马刀,自然不易靠近。明钦仗着戮仙剑的锋利,讨了个便宜,将斩马刀刺穿之后振剑疾削。
龙雀愣了一下,斩马刀顿被削成两截。她久经沙场,一条斩马刀杀敌无数,虽非神兵利器,也是精铁打制,从无钝坏,今朝折在明钦手里,不由心中暗恼。
明钦得势不饶,凌空朝龙雀扑去。龙雀一个镫里藏身,躲开这要命的一剑,探手从靴筒里取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弹回马上,一勒马缰,便要突围而出。
龙雀知明钦不好对付,她单枪匹马,久战不利,万一失手,一世英名不免付于流水。
明钦却不肯放过她,,在马上到底不便于腾挪避闪,顿时落了下风。
明钦一阵疾攻,飞起一脚,将龙雀踢落马下。自己骑到枣红马上,心中大感得意。
这枣红马性如烈火,并非凡驹,不惯生人骑乘。被明钦一坐,立时挣动起来,好在明钦气力甚强,潜运金刚法相,身上金光流溢,足可让枣红马夹得肋骨断折。
龙雀见爱马被夺,眼中射出怒火,身边的华阳兵前赴后继,龙雀也穷于应付,狠盯了明钦一眼,展动身法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