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抬眸看了眼黑沉沉的天，冷冷弯唇：
“万物法则都是我的权柄，虚伪的造物如何跟我相提并论？”
金色的眼瞳中，没有丝毫感情可言。
一如进入游戏世界前，陆然的神性彻底压制住人性的时候。
姜无妄一阵心惊，死死抓住陆然的手。
“可是这些权柄对你而言，分明就是枷锁！”
“我知道您是被迫成神，被迫背负法则……你想要毁灭人族我没有意见，那是所有人欠您的，可是我不想您后悔！”
“后悔？”陆然嗤笑，“我如何会后悔？”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做，就应该在把我关进这个小世界的时候杀了我，而不是试图唤回我作为人的一面！”
陆然说完就要走，姜无妄紧随其后，任由前行的风把衣服吹的猎猎作响。
“没有您的同意，没有人能把您送来这里！”
“您愿意完成这场游戏，不也是想要找回缺失的感情？”
姜无妄再次说道：“我不想您后悔！”
虽然因为游戏世界异变产生了天道，导致整场游戏从感动陆然，变成了攻略陆然。
“你放手！”陆然只觉得姜无妄很烦人，像只嗡嗡作响的苍蝇，因而一直想把他甩开。
姜无妄却像没感觉到一样，继续规劝：“您也知道您的命运与人类息息相关，一旦人类全灭，您呢？您还能存在多久？”
“与你无关！”陆然作势要推开姜无妄。
其实只要陆然愿意，哪怕直接将姜无妄从万米高空扔下去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可她下不了手，或者说，她根本没这么想过！
这就给了姜无妄可乘之机。
“与其让您死去前感到后悔，倒不如我现在就杀了您……”
陆然没有从姜无妄身上感觉到任何危险，哪怕听到这种话，也只冷笑一声，“就凭你？”
然而话音未落，一把匕首就扎进了陆然心口。
陆然睁大了金色的眼眸，身体瞬间往下跌落。
她没想到姜无妄会这么果决！
抓着的匕首的手此时还在颤抖着，却将下坠的陆然紧紧抱住，“这把匕首，是你给我的。”
真神不可能轻易为外物所伤，姜无妄也不知道这把匕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这是人类感情尚存的陆然交给他的，当时陆然就说过，这把匕首总会有用处。
坠落的两人四目相对。
陆然怒视着姜无妄，“怎么可能是我赐给你的东西？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后者笑容温润如玉：“那是因为您自己封存了这部分记忆。”
否则，他今天又怎么会得逞？
被那些妖气影响到的陆然，此时脑海中充斥着各种阴谋论。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胸口的疼痛让陆然一度皱起眉头。
“一定是你在成为神侍后，偷偷打造了这把匕首，妄图将我取而代之，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亲自挑选的神侍，竟然妄想渎神！”
“渎神——”姜无妄黑白分明的双眸中，闪过莫名的光泽，“是，我的确想要渎神。”
很久很久之前就想了——尽管他所想的‘渎神’，和陆然所想的，完全不是同一个意思。
“你！”陆然没想到这人就这么承认了，脸上顿时换上了满怀恶意的笑。
“你真以为，只靠这把匕首就能杀我？”
“我知道不能。”姜无妄摇摇头。
他的反应让陆然一噎，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此刻二人正好落地，陆然哪怕被姜无妄抱在怀中，也一眼看出他们两人是身在一个巨大的阵法中心！
而阵法周围站着的，就是姜凌初等人！
没想到，姜无妄一边转移她的注意力，还一边和这些人有交流！
陆然蹙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挣扎起来，试图拔出胸口处让她暂时失去神力的匕首。
然而姜无妄寸步不让，只看着陆然笑：“我会用我的命唤醒您身为人的一面。”
“你疯了？！”陆然确定自己不会死，所以根本不慌，但她没想到姜无妄居然敢这么做！
还有，为什么她的心口突然又痛了起来？
是姜无妄做了什么手脚吗？！
陆然眼神中满是愤怒，她想要开口嘲讽姜无妄，想说就算他死了，她也不可能会放弃灭世的想法！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
巨大的阵法开始运转，四面八方的天地之力向这里汇集而来。
而阵法中心更是红光大盛，与陆然身上被逼出的黑雾交织在一起。
察觉到姜无妄的生机在减弱，陆然连忙拔下胸口的匕首，就在她要对姜无妄下手时，一阵剧烈的疼痛自心口处往全身延伸。
这一刻，她想到了很多事。
想到了她被推上祭坛，却因为意外成为唯一成功的‘实验品’，而与‘实验’有关的人全部消失。
想到了姜无妄和她数百年前的过去。
……
骤然出现在陆然身后的黑莲，化成烟雾，消散一空。
陆然再次睁眼，看向面色苍白如纸的姜无妄。
“这把匕首就能压制我很久，你何必——”
“您终于清醒了。”姜无妄忽然笑了，“我既然对您刀剑相向，那这就是我应得的惩罚。”
说完，他便放心地松开了抓着陆然的手，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
陆然愣了下，忽地反手握住他的手，把姜无妄整个人扯向自己，然后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姜无妄愣着一动不动，无比俊美的面目，此时显得十分呆傻。
下一瞬，姜无妄就感觉到自己逝去的生机又回来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陆然便起身朝他拍了一掌，直接将他拍到了阵法之外。
姜无妄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姜凌初身上。
待他回过神来，阵法中间陆然的身影逐渐变的透明。
“你说的没错。”
“比起成神，我更想做人。”
阵心传出的声音愈发缥缈。
“小——”
姜凌初才张了下嘴，只一转眼，他和姜无妄，连带着宋轻煜一行人，骤然消失。
所有玩家离开的一刹那。
黑云压城，天塌地陷，山河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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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世界。
顶流明星、首富之子、普通学生、杀人犯……风马牛不相及的八个人相继昏迷不醒，无论多权威的医学专家，都诊断不出昏迷原因。
原本这样的消息会引起全球关注，且不能也不该隐瞒，但知名占星师姜凌初昏迷前告诫过姜家所有人，让他们稍安勿躁，务必要把这一消息压下去。
有姜家担保，八人昏迷近一年的事才没被太多人知道。
直到简曜第一个醒来，简家父母喜极而泣，连忙通知了其他几人的亲属到来。
只不过简曜在游戏中昏迷了太长时间，知道的事也不多，而且他显然忘记了‘游戏’的存在，只表示自己好像去了另一个世界，还在那里上学。
简曜醒来后不久，第二个睁眼的就是宋轻煜。
宋轻煜几乎一直到了最后才回到现实世界，知道的自然比简曜多，他也记得‘游戏’的存在，只不过他没有提姜家和陆然的事，只肯定了其他几个人都没事，很快就会清醒。
第三个醒来的陆祭尘也不可能将神明一事宣之于口，在现实世界中他本就是被家人当成工具的私生子，何必要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那些人？
虽然他没能通关游戏，也没能实现愿望，但是透过与他身世相像的楚萤，他想明白了很多事。
至于姜凌初，他醒来后见到的，自然是一向神出鬼没的姜家祖宗，姜无妄。
尽管姜家众人都不是姜无妄的直系后代，但姜家没人敢对他不敬，因而姜无妄甫一出现，姜家就没人再敢问姜凌初关于昏迷前的占卜、昏迷中的奇遇是怎么一回事。
而闻知余醒来后，则是被告知自己的病有好转的迹象。
他不需要多想就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于是让自己的父母和负责他病症的医疗团队封口，明确表示这是自己的奇遇，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宁渝北在茫然过后，压下内心的复杂情绪，睁眼就向经纪人抱怨自己的假期居然这么快就结束，结果被经纪人提着耳朵不停念叨，算是暂时躲过了被人问话。
沉迷剑术的叶安淮只觉得很可惜——‘游戏’里对玩家的体能和身体素质都有加成，他还没能在里面尝试和更多厉害的人比试。
白昼重新被关进监狱，但由于白丽车祸案、白昼杀人案……一系列案件都有新的确凿的证据被发现，他身上背负的案件被重新翻案，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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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无妄重新回到神域。
这里本来就只是个以神力作为支撑的异空间。
陆然不在，浮空的宫殿便如同断壁颓垣。
只是，在姜无妄踏足的这一刻，散落四处的瓦砾碎石全都漂浮了起来，然后回到了原本所在的墙壁上、柱子上。
不一会儿，神殿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恢宏又庄严。
姜无妄在这里待了太久，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稔。
神殿复苏，代表的自然是神明的回归。
他顾不上惊讶，飞快前往主殿。
温和的光芒充斥大殿，让姜无妄满怀希望。
只是当他抬眸，看到的却是坐在神座上的雕像。
雕像的衣裳垂下，遮满神殿，栩栩如生，一如多年来垂眸凝视人间的祂。
神侍依旧矗立两旁，仿佛并不奇怪神座上的存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见到姜无妄进来，他们才弯下腰。
姜无妄愣愣地看着神座上的雕像，回不过神来。
难道——
就在姜无妄的心都快沉入谷底之际，穿着红色古装的少年走进来，毫不客气地叫嚷：
“喂！你还在这里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把主人接回来？”
“要不是你，主人也不会落到人间界去！”
姜无妄怔了一瞬，当即激动地笑起来，“我马上就去！”
“谢谢你了，苹果。”
红衣少年气的叉腰，“谁是苹果啊？老子是朱雀！朱雀！朱雀！要不是我帮你，你特么在那个世界早就被压制的魂飞魄散了你知不知道？啊？你倒是听我说完啊……”
（正文完）
（接下来是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