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昆面无表情,一拳狠狠击打在手机屏幕上。
屏幕没碎,竟是发出尖叫。
“你又虐待我……”随后闪过一双怨毒又委屈的黑色大眼睛,从听筒和屏幕缝隙往外甩黑色发丝,在空气中逐渐化作灰烬。
魏昆刚才就感觉有东西咬自己耳朵。
起初他没在意,听到黄丽丽尖叫和对面回音里略显阴沉沙哑的声调,立刻意识到绝对是某个躲在家里吃垃圾、还喜欢偷听别人隐私的坏东西在偷偷导鬼。
“你学坏了。”
“我没有……”
“你欺负女同志,用声音吓人家。”
“我饿了……有些人害怕……就会说脏话……”
“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是不是要我夸你啊?”
拉拉不犟嘴了。
拉拉有个永远都吃不饱的肚子。
上周在小商品市场批发的“垃圾”,已经被它吃的七七八八,眼看着仓库储备见底,这两天又要去再进一批货。
仓库是一位小区物流老板的个人房产,他旁敲侧击,想打听到魏昆在东河大学旁边的哪里开了一家打印店,生意竟是如此火爆。
用他话说,打印纸费的比肯德基的厕纸都快。要是有机会,他打算用手里闲钱去这种宝贝地方囤个门市。
孙海洋硬塞给魏昆的那张卡快花光了,还余下不到三万。
魏昆认真地思考过自己是不是梦游中去过洗脚城,每到早晨睡醒,他就会否决这个猜测。
不管怎样,钱花的还是太快了,有些超出了魏昆预计。
所以他在考虑,如何拓展业务才能多赚点。其实拉拉日益增长的胃口,还不是让魏昆产生赚钱动力的真正原因,拉拉少吃点也饿不死,只是会闹鬼罢了,短时间内还应付得了。
真正让魏昆产生不适和苦恼的……是刘玉璞,但不完全是她。
刘玉璞的mirror女装在扫清差评水军后,正式跟同行打起了堪称惨烈的价格战,一场关乎忍耐力和资金链的比拼就此开始了。
她没诉过苦,可她越来越多关心魏昆的闲聊,舍不得挂断的电话,无一不在表明她此时承受的巨大压力。
魏昆见不得朋友受苦受难,他想帮忙却囊中羞涩。
说句不好听的。
自己最基础的车房问题都没解决,去当什么活菩萨呢?
人活在世,钱是首要难题。有钱才叫生活,没钱那叫挣扎,哪怕强如长舌鬼这种百年诡异,在断了香火以后,还不是要委屈地打工,给自己赚点填肚子的口粮。
魏昆还记得他高中时期曾喜欢过的女孩,依如天使,全国可飞。
“钱啊。”
感慨着那女孩的圣洁,魏昆再次打去了黄丽丽的电话。
嘟。
“我是……”
“退、退、退!啊啊啊!你不要钻过来啊!”
“是你学长。”
“学长,你不管是跳楼、投湖、烧炭还是保研,死了多久,都跟我没有关系!我没害过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打电话通知你,你论文查重没过,要延期毕业了。”
“哦,学长好。”
黄丽丽终于冷静下来了,她吸着鼻涕抹着泪,跟魏昆约定好在中心湖边的餐厅见面。
她坐在魏昆对面,双手捧一杯热乎乎的椰果奶茶,吸溜,咬断。
“魏学长,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疯狂、离奇和匪夷所思,但我敢向知网发誓绝对没有撒谎!”
黄丽丽犹豫着,望向魏昆。
“你相信……这世上有那种东西吗?”
魏昆一口咬定道:“信。”
黄丽丽顿时惊喜万分,压低嗓音道:“太好了!那你见过、接触过那种东西吗?”
“嗯,不仅见过,我论文还被它吃了。”
“……学长,你骗鬼呢?”
黄丽丽深呼吸,不再纠结于魏昆的精神状态,现在她只有眼前的学长愿意相信自己了。
她说道:“我参加了学校志愿者社团,平时会做一些义工之类的义务活动。那天轮到我们去给老校区的艺术楼打扫卫生,我在四楼画室,见到了一张不该出现的画像。”
“那栋楼由志愿者社团和保洁轮流打扫,因为太老太旧了,几乎不会有人去,校园活动也不会在那举办。所以大楼正门和每个教室都安装了锁,防止小偷溜进去偷东西,所有钥匙就保管在志愿者社团,保洁阿姨也要找我们讨要钥匙。”
“因此,严格意义来说,那栋楼是不该有外人进去的。”
“我记得那天下着雨,李教授喊我去信息楼取东西,路过走廊时,我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女人哭声,然后就见到了学长你。”
“那时候我以为是太累出现的幻觉,再加上李教授催得紧,随后就忘记了。直到晚上六点,我跟社团同学先去取钥匙,然后去老校区艺术楼打扫卫生,两个人负责一个楼层,我和一个叫李小雅的大一新生负责四楼。”
“来到402教室时,隔着门,我和李小雅都听见了‘咚’、‘咚’的奇怪声音。我们以为是窗户没关吹进来的风,然后就开锁走进去,发现果然是窗户没关好,还往教室里潲着雨。”
“我们关好窗,确认从内部反锁好,简单收拾了下灰尘,接着离开402教室并锁上了门。”
“这时……”
黄丽丽眼里残存恐惧,喃喃道:“我和她又听见教室里传来一模一样的‘咚’、‘咚’的声音……可我们已经将窗户反锁了呀!担心雨水吹进来让桌椅发霉,然后我们又开锁进去,想搞清楚问题……”
“这一次,我和她同时看到了一张倒着的人像画,上面的油漆还没干,像是就在刚刚,有一个看不见的人,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倒立姿势,在这里完成了画作……”
“我们正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有雨水一样的液体落到额头,我下意识抬起头!在上面看到了一双黑漆漆的脚印,仿佛倒立在那里有个东西!正在与我对视!它,在看着我!!”
黄丽丽捂住耳朵,即便是回忆,依旧如身临其境,瑟瑟发抖。
这故事寻常又不寻常,正如经典的校园怪谈。
魏昆在纸张记下,若有所思:“然后呢?”
黄丽丽猛然抬起头,用那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魏昆,一字一顿道:“这时我才发现,倒立的不是那个东西,而是我们……”
“ok!”
魏昆点了点头,收起那张写着“会画画”、“能倒立”、“搞艺术死路一条”的纸条。
“之后呢?”他追问道。
黄丽丽抿嘴。
“后面的事我就记不清楚了,回宿舍以后做了一个相似的梦。第二天,我跟十几个社员再次去402教室,结果什么都没发现,只是后来的日子里,我经常会在梦见那副看不清模样的人像画……我真的很害怕……它会再找到我……”
魏昆思索片刻,又扯了张纸条,给黄丽丽写下一串数字。
他说道:“如果再做噩梦被吓醒,立刻打这个电话。”
黄丽丽疑惑地接过纸条,顿时愣住了,犹豫地念出声音:“心理问题咨询专家,光伬教授?”
“嗯,你也可以称呼她为……布拉尔女士。她是业内的精神问题专家,十分敬业,24小时可接一对一服务。只是有些怪癖而且收费不菲,要是有相似困境的朋友,可以多多介绍。”
魏昆微微一笑,道:“我相信她一定能替你解决问题的。”
他不打算亲自处理这件事。
从黄丽丽的描述来看,那个东西早就离开了402教室,真正的本体是那张画。哪怕是东河大学,想要找到一张画都很不容易。
而且,这也是魏昆一个粗浅构想的尝试。
心理医疗的市场前景,可谓相当广阔。诈骗都开始用ai语音了,魏昆决定向着这块蓝海市场提前做点无心插柳的铺垫。
什么闹鬼,全都是幻觉!
大脑病变的幻觉就要用科学的办法解决!
光伬布拉尔医生,东洋西洋合璧,将替您排忧解难……
“我没病——”
“相信我。”
望着魏昆的目光,看在他颜值的份上,黄丽丽勉强接受了这份建议。
她接受过的高等教育,让她心中也暗暗生出希望……但愿这真的是压力过大的幻觉,而不是那种东西。
嗡嗡!
魏昆手机振动。黄丽丽识趣地起身,去给自己和魏学长再买两杯奶茶。
接听电话。
“您是玫瑰信息技术咨询有限公司的魏技术员吗?”电话客气,语气爽朗。
“嗯?”
魏昆眉毛一挑,自己什么时候被岗位优化了?
“我姓胡,在网上做点小买卖。听朋友提起贵公司的事迹,正好手底下有几个客服辞职不干了,想咨询一下,你们能提供相关服务吗?价格和质量怎么样?一切都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