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商氏回去的一路，在车上，慕轻棠一直抱着小慕斯，脸望着窗外。
她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如同被整个世界搁浅了。
顾听潮默默坐在慕轻棠身边，眼见她深陷痛苦却无能为力，心痛得像千刀万剐一样。
慕宴斯半阖眼帘，没能把弟弟带回来，他心里满满的都是失落。
忽然，他感到脸颊一热，抬眼，“妈咪？”
一滴又一滴泪落在他脸上，可慕轻棠清冷漂亮的脸仍然沉郁着，仿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
慕宴斯红了眼圈，抬起小手帮她擦泪，“别哭哇，妈咪……我们一定会接回弟弟的。他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慢慢的，我好好劝劝他，给他些时间，他会明白的。”
“真的会吗……”她嗓音都透着无望。
“会的！会的！”
“轻棠……”
顾听潮喉咙一哽，用颤抖的手臂搂住她，“都是我的错，我是个罪人，我永远都是你们母子的罪人。”
“顾听潮。”慕轻棠突然唤他名字。
“我在。”
“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就会失去君君。得到君君，就会失去你……你该如何做？如何选择？”
真是灵魂拷问啊。
顾听潮俊眉一拢，惊艳的笑容泛着苦涩，“好像一道送命题啊。”
光影变幻的车厢安静了片刻，每一秒都如漫长的世纪。
终于，顾听潮深深抽了口气，仿佛他们已经走到了不得不做出选择的那天，仿佛明日就是生离死别。
他倾身吻她，眼圈隐隐泛红，温热的薄唇轻蹭着她微凉的脸颊。
她没有躲。
于是他吻得越发深切，那些泪珠一颗颗融化在他唇瓣间，苦煞的滋味在味蕾绽开，痛却从心脏蔓延向四肢百骸。
世间能有几人，连呼吸都是舍不得。
“我会放你走。”
慕轻棠瞳仁愕然一缩，缓缓看向男人如海般浩渺而深情的眸。
“慕轻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最完美的女人，哪怕没有顾听潮，你的人生也会越来越好。”
顾听潮眸间泛起泪影，用尽力气才变得从容，“可君君不能没有你，你也不能没有孩子们。与其让你在我身边饱受分离之苦，我宁愿远远守望你，看着你们幸福就足够了。”
其他的话他没敢说。
他没说慕轻棠可以没有顾听潮，但顾听潮没了慕轻棠，整个心脏都会凋零。
慕轻棠就这么呆呆看着他，直到泪流满面。
“虽然这话不想说，但今晚见到了君君，看到那一切，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顾听潮抬手捧起她的脸，呼吸都窒碍着，“你要是从未认识过我，该有多好。从未相识，我就不会给你和孩子们带来这么重的伤害了。”
慕轻棠心脏闷闷一痛。
她闭眼眼睛，靠近这张她爱了十三年的脸，含泪吻上他的唇。
顾听潮猝然瞠目，全身过电酥麻，脑中瞬间全是空白。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她，六年来第一次！
男人呼吸凌乱起来，他们明明什么都做过了，可他仍紧张得像个初食禁果的大男孩。
小慕斯心跳扑通扑通的，悄咪咪闭上眼睛，却狡猾地留了个缝。
真好啊……
妈咪和顾叔叔在一起，甜甜的，真好啊。
慕轻棠泪眸盈盈，一只手慢慢攀上他的肩，从浅至深，诱惑而沉沦。
她后腰被男人牢牢扣着，两人唇齿交缠缱绻，无尽的爱意充盈在温度渐渐升高的车厢里。
要不是有孩子在……
得亏了，有孩子在。
*
慕宴斯疲惫极了，小家伙本来想再安慰一下妈咪，结果人还没等到家就在慕轻棠怀里睡着了。
顾听潮抱着孩子来到儿童房，慕轻棠麻利地帮孩子铺好被子，男人再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床上。
两人配合默契，就像恩爱多年的夫妻。
“傲岚不在，慕斯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就不送你回医院了。”慕轻棠拍抚着孩子，轻声对他说。
“轻棠，你真狠心。”
顾听潮单膝跪在床下，牵起她的手吻了吻，“你这别墅，这么多房间，留我一夜都舍不得吗？”
“我家里从不留男人过夜……”话说出口，慕轻棠眸光闪了闪。
那回傲岚过生日，他们几个喝得鬼迷日眼的，高情就是在她这儿过的夜啊。
顾听潮看出了她的心虚，却也不想为难她了。
“那行，那让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不睡了。”慕轻棠沉沉地喘息，“我不睡了，我要守着孩子。”
顾听潮心疼地攥紧她的手，知道她是今晚受了不小的打击，她害怕孩子会再次被人夺走。
“有我在，没人能碰慕斯，我发誓。”男人逐字逐句。
“我知道，可我不能老是依靠你，万一有一天，不能再这样了呢？”慕轻棠尽量让语气云淡风轻。
顾听澜越来越紧地握她的手，她微微皱眉，有些疼了。
“轻棠，你能详细跟我说说，五年前你离开翊园后，经历的那场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慕轻棠突然抽出手，惶然打了个怵。
顾听潮也被她的应激反应惊到，可强烈的想要寻求答案的心迫使他继续追问下去，“能不能告诉我？那场大火……真的是意外吗？就算是出租车自燃以你身手也能死里逃生，怎么就要沦落到让别人搭救的地步？”
“别问了。”慕轻棠狠狠抽气，别过脸去。
滚滚浓烟，火光接天……
她拍打着车窗拼命呼救的绝望，历历在目，快要令她窒息。
顾听潮猛地扳住她的肩，“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