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轻棠眼眸用力撑着,苍白的唇微张,她明明听懂了每个字,又好像一个字都没听懂。
“商震,你现在,这么卑鄙了吗?你开始编这种荒唐不经的话来打击我了吗?”
商震心口像被利剑扎穿了,痛得闷闷咳嗽了一声,喉咙薄里像被一个血块堵住,堵得说不出话来。
“就算整个世界背叛我,听潮也不会背叛我,如果你想用这种方式挑拨离间……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慕轻棠正要挣脱商震的桎梏,夏澄在这时走进病房中,满目担忧地把手机放在她面前。
“慕小姐,商总她没有骗您,您看,这是昨晚顾听潮在记者发布会上说的话。”
昨晚?
她和萧悯交手败下阵来,被打晕后,竟然昏迷了这么久?!
夏澄按下播放键,顾听潮低落微颤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将……履行和将军府的婚约,娶白懿为妻。”
慕轻棠双瞳狠狠一缩,随即像丢了魂一样,陷入黑暗与空洞。
“轻棠,你看到了,我并没有骗你。”商震在她耳畔说。
她唇瓣颤栗,目光在这块小小的屏幕上越陷越深,仿佛已经迷失了方向。
半响,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将进度条往前移动,又把刚才的片段看了一遍。
然后,又前移,再次重蹈覆辙,一遍又一遍。
“好了轻棠,够了,别再看了……”
商震一把攥住了他冰凉的小手,用力摁在心口上。
他知道她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才会行为如此怪异,凤眸间满是心疼,可心里却在暗暗发笑。
这次记者发布会,无疑是把慕轻棠和顾听潮的感情推上了绝路。而顾听潮也无疑是在作茧自缚。
顾听潮,你不是想昭告天下,你爱的人是谁吗?
而我要的,就是让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摔一个大跟头,让整个世界亲眼目睹你的爱沦为一场笑话!
夏澄把手机拿走了,但慕轻棠的视线还停顿在原位,眨也不眨,瞬也不瞬,像凝固了一样。
“轻棠,也许……顾听潮对你是有感情的,但他最终还是在你和利益之间做出了抉择。”
商震靠近她一些,虽然她一动不动,但仍能感觉到她浑身对他充斥着抗拒,不禁眼眶狠狠一红。
“生于四大家族的孩子就是这样,没有谁能反抗得了联姻的命运。顾听潮又多什么,到头来不还是要和白懿结婚吗,哪怕他明知道那女人一再对你暗下毒手……”
“说够了的话,就从我面前离开吧。”
慕轻棠虚弱地垂着头,缓却用力地推搡商震,一点情分都不留,“就算……顾听潮抛弃了我,背叛了我,那也不等于,我转头就要接受你。”
“我还没下贱到退而求其次,心里有别人却向其他男人投怀送抱。”
商震浑身从头到脚涌上寒意,遍布四肢百骸,头脑都快停止思考了。
即便到了现在,她都不对顾听潮死心吗?
顾听潮当着全国国民的面宣布要娶白懿为妻,到了这个地步她都不肯放手吗?!
“你先出去吧。”
“轻棠……”
“我不想见到你,但阿澄留下,我有话想和他说。”
商震再有不甘也不能赖在这儿继续讨人嫌,只能含恨起身,冷飕飕看了夏澄一眼,离开了病房。
空间安静得压抑。
“慕小姐,你有话要跟我说吗?”夏澄低声问。
“昨晚,为什么救我回来的人,是你们?”慕轻棠强自让自己从强烈的悲伤中抽离,声色冷彻地问。
夏澄瞳仁一缩,显然没想到受到巨大冲击的慕轻棠还能有心思审问他。
“昨晚您被绑架了,惊动了四大家族,连辛氏都派人出来找您,商总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好在夏澄意料到了,提前准备好了说辞,“最终还是商总第一时间找到了您,不过……没能抓到绑匪,还是很遗憾。您放心,商总已经在追查绑匪下落了,绝不会让您白白受罪。”
“如果绑匪是别人还好说,但绑匪偏偏是萧悯,我想商震这辈子也抓不到他了吧?”慕轻棠扯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冷笑。
夏澄心尖一紧,“慕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我倒还想问问你们。”
慕轻棠猛然抬眸,猩红眼眶迸射出的视线犀利如鹰,“商震为什么要和萧悯合作?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躲在商震背后操纵他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三连问,一个比一个重磅,一个比一个尖锐!
夏澄脊背炸开冷汗,十指暗中攥了攥。
他没想到慕轻棠早就对他们起了疑心了,而且她甚至已经看透商震和萧悯暗中有联系,还知道商震身后还站着个更强大的人!
那既然如此,慕轻棠会不会认为这次绑架是商震策划的?为的就是挑拨她和顾听潮的关系,逼顾听潮娶白懿,重新博取她的信任?!
“慕小姐,我不清楚您在说什么。商总也并不认识什么萧悯。”夏澄只要硬着头皮说。
慕轻棠知道问是问不出的,但却可以观察他的反应。
他唇角下敛,喉结滚动,目光闪烁,这些微表情已经给了她答案。
可如果绑架商震参与其中,救下她为了拉印象分博取信任,那么顾听潮宣布迎娶白懿,又是为什么?
她死都不愿相信,顾听潮会放弃她。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原因,逼得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谈话结束,夏澄从病房里忧心忡忡地退出来。
商震一直等在走廊里,忙目光阴沉地迎上去,“轻棠跟你说了什么?”
“慕轻棠问了我关于萧悯的事,她怀疑……昨晚的绑架是您和萧悯串通好的。”夏澄如实陈述,不敢有所隐瞒。
商震喉口收缩,凤目幽幽一沉,“她怎么会怀疑到这儿?!”
“抱歉商总,这个我实在不知,但慕小姐聪颖过人,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这个萧悯,要不是那位手下的人,我早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了!”
商震气愤地哼了一声,一拳捶在墙壁上,“竟然敢往我女人身上绑炸弹?!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也许……不是萧悯的安排,而是……那位的想法呢?”夏澄嗓音压得极低。
商震呼吸一滞,狠狠喘着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真的是他计划中的一环,那他除了认命还能如何?
“缪宁那边,你务必要让他守口如瓶,对这次的计划,绝不能透露出去半个字,否则,我要了他的命!”商震的语气近乎穷凶极恶了,与温文尔雅的外表格格不入。
夏澄微微倾身,低头,“是,我明白。”
“你在这儿守着轻棠,我出去一趟。”
“您要去哪儿?”
商震整了整领带和衣领,阴鸷而傲慢的笑刻在他清隽苍白的脸上,仿若吸血鬼与恶魔的混合体。
“去翊园,接我的儿子们回来,一家团圆啊。”
*
一场记者发布会,一夜之间,令天地颠覆。
顾听潮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现场走出来的,他只记得铺天盖地的闪光灯将他吞没,记者们的话筒像一把把利剑,万箭齐发一样恨不得将他就地处决。
他听说轻棠被商震的人带走了,冷家和辛家的人赶到,愣是没拗过商震。
-“顾听潮都打算娶白懿了,他都没说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挡我的路?”
商震稳稳抱着慕轻棠,黑洞洞的眼睛如枪口,目光凌厉如扫射,“怎么,我想娶轻棠,冷少和辛总也想当我情敌吗?”
最后,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商震带慕轻棠离开。
顾听潮当晚没敢回翊园,而是在母亲留给他的私人别墅对付了一宿。
而这一晚,无数通来电轰炸他的手机,他不敢关机,更不敢接。
同样,他也没能睡着。
即便他知道这是个阴谋,萧悯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报复他,而他报复人的方式也很特别,他不杀你的人,但诛你的心。
你不是厌恶白懿吗?好,那我就要恶心你,要你娶你最厌恶的人为妻,让你与最爱的人擦肩而过,抱憾终身!
萧悯显然是成功的。
这种痛苦的感觉,就像把他的心都挖出来了一样,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可逃避终究不是办法。
于是第二天傍晚,徐霄开车送顾听潮回翊园。
两人一路无话,彼此的心情像出殡一样沉重。
……
翊园。
洛傲岚已经打包收拾好了所有行李,双手气到哆嗦,好不容易才为两个小少爷穿好了衣服。
慕宴君面无表情,始终沉默;
慕宴斯两只大眼睛又红又肿,从昨晚看完记者发布会到现在,他已经不知自己哭过多少轮了。
哭够了昏昏入睡,醒了又接着哭,好像泪腺崩坏了一样,洛傲岚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愤怒,一心都在安慰慕斯,怕孩子把眼睛哭坏了。
“洛阿姨……妈咪呢?妈咪怎么一直都没出现?”
慕宴斯啜泣着,一把抓住洛傲岚的手,小手掌冰凉凉的,“妈咪是不是接受不了打击……会不会……会不会做傻事啊?!”
听了这话慕宴君脸上一丝血色都没了,小身子瑟瑟发抖,旋即在床上缩成一团,双手抱住了头。
洛傲岚慌了神,慕宴斯也吓坏了,后悔在有自闭症的弟弟面前说这种勾起心症的话。
两人忙把慕宴君抱住,不断地安慰着,“不会的妈咪绝不会有事的!妈咪是这世上最坚强的女人!”
其实,洛傲岚昨晚就已经知道,慕轻棠获救了,被商震所救。
而且她也已知道绑架轻棠的人是萧悯。
可这一切加在一起,都没有亲眼目睹顾听潮公布与白懿婚讯时的冲击来得愤怒!
顾听潮,这个骗子!
他既然给不了轻棠幸福又为什么要许下承诺?为什么要一再招惹?
大人尚都无法接受这一残酷事实,何况是对他之前抱有那么大希望的小少爷们!他们脆弱的小心脏该如何承受得起这沉重的打击?!
“洛阿姨……”慕宴斯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抽噎着,“顾叔叔……怎么会娶白子祺的姑姑呢?他怎么可以……骗我们……”
“昨晚那些都是假的吧……顾叔叔不会娶白子祺姑姑的……是不是?”
面对孩子一遍遍的诘问,洛傲岚的心都快碎了,几度快支撑不住落下泪来。
连她都要受不了了,又何况是深爱着那男人的慕轻棠……
“慕斯少爷,我们先离开这儿吧,刚才我接到你们妈咪的电话了,她正在等你们,咱们先去找她好不好?”
洛傲岚一边一个领着孩子们走出房间。
走廊里,翊园的佣人站了两排,满目都是焦急和不舍。
这段日子,连这里的佣人都对慕轻棠和两个可爱的孩子产生了很深的感情,向来冷清的豪门因为他们的存在而温馨热闹。
可他们什么都改不了,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行李都打包好了,劳烦几位帮我们搬一下吧。”
其他的话洛傲岚也没什么可说,领着孩子们向楼下走去。
刚到走到楼下,她就赫然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令人憎恶,又无比熟悉的身影。
是白懿。
她正优雅地端着茶杯喝茶,自然而然的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眼角眉梢都洋溢着胜利者得意到猖獗的喜悦。
慕宴斯一见白懿,气得小脸通红,都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
洛傲岚瞅着她那鸠占鹊巢尾巴翘上天的样子,也很想痛扁她一顿。
但当着孩子面,她还是不愿让他们看到成年人世界里不堪的纷争,于是只想当她是个屁,立刻带着孩子们离开。
“可怜啊,真是可怜。”
突然,白懿悠然开了口,噙着几分哂笑。
洛傲岚忍无可忍,狠狠瞪视她,“你胡说什么呢你。”
白懿放下茶杯,站起身施施然走到他们面前。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要不是慕小姐不自量力,非要跟我争个高低,也不会把无辜的孩子们也卷入这场是非。孩子们也就不会难过,不会失望了。”
“白懿,当着孩子的面,你最好积点儿口德,有点儿人样!”洛傲岚几乎从齿缝间挤出每个字,恨得牙根痒痒。
“不管怎么说,都不该拿孩子们当自己攀附豪门的工具。最终弄得自己一身腥臭,该得的还是没得到,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八壹中文網
说着,白懿俯下身,用笑藏匿眸底一丝阴毒,抬手去摸慕宴斯的发顶。
“啊!!”
下一秒,只听一声惨叫震破僵凝的空气。
慕宴斯红着眼睛小嘴张得老大,竟猝不及防,一口咬在了白懿的手指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