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听澜全身血液一凝,脑中瞬间空白一片。
慕轻棠立刻觉察出她情绪不对,手心攥紧,心脏也随之收紧。
“你好,韩公子。”顾听澜的嗓音有些沙哑,神色有点慌。
原本她也没有社恐,豪门出身的女儿,被顾慎则宠上了天,在盛都可以说是横着走,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如狂蜂浪蝶追随着她。
但,韩鹤唳俨然不同其他男人,他是韩惟的长子,是未来要跟她联姻的人。此刻她的心境自是难以言喻的压抑和别扭。
慕轻棠瞳仁一缩,呼吸都凝了。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鹤唳就好,或者叫我的英文名vincent也可以。”
韩鹤唳温和地笑道,“我这次打电话来多少有些唐突,顾三小姐别见怪。”
“没有,韩公子客气了。”顾听澜并不改口,对他态度依旧疏离。
“我之前已经拜访过顾伯父,当时你不在府上,很遗憾没能见到你。这次我打电话来,一来是为了问候,二来……我很希望能够和你见一面。”
韩鹤唳说话语气如沐春风,郑重其事,和冷斐然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截然不同。
但他的表达,同样也很直接。只是不同的是,韩鹤唳相比冷斐然,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今天我没有时间,我要跟我嫂子出门。不好意思。”顾听澜嗓音泛着冷意。
“那明晚呢?明晚有空吗?”韩鹤唳追问。
“目前……还定不下来。”
“那这样,我等你。”
我等你。
顾听澜心口猛地一颤,握着手机的手绷得极紧。
这三个字,以前冷斐然也常常对他说。
-“澜澜,你什么时候出来呀?我等你!”
-“澜澜,你睡吧,我就在外面等你。”
-“澜澜,想吃草莓蛋糕吗?我买给你呀?没关系,你去玩儿你的,我在门口等你。”
顾听澜感到胸口传来强烈的钝痛,她忙用掌心摁在起伏不定的心房上,想用这种方式扼住心脏不听话的悸动。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时间……韩公子也很忙吧?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就好。”
“没关系,我最近很有空。我会一直等你的,午餐晚餐都行,只要你有时间。”
韩鹤唳话点到为止,笑吟吟道,“好了不打扰你了顾三小姐,我们到时候见。”
“……”那边很利落地挂断了,并没有过多纠缠,有礼有节。
顾听澜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韩惟儿子打来的?他约你?”慕轻棠试探地问,心都替她揪着。
“嗯。他约我吃饭。”
顾听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镜子戴耳环,却几次都戴不上。
“你……要去吗?”
“看看吧,现在还没想好。”
顾听澜似笑非笑,“这个感觉好奇怪的,虽然我时常听见这个名字,但他于我而言仍然只是陌生人。一个陌生人突然说跟我父亲很熟,还说要和我吃饭,我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听澜……不要勉强自己。联姻这些根本不重要的,不要因为这些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
慕轻棠满目心疼,上前将顾听澜搂住,“我和你二哥会守护好你,哪怕你一辈子不结婚,做一辈子顾家的三小姐我们也愿意。”
“嗯啊~我知道嫂子你最疼我啦!”
顾听澜小脑袋在她怀中蹭了蹭,“你和二哥还有小家伙们在一起,幸福快乐我就开心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
顾听潮陪着慕斯喂完动物,又亲自过来为起床的小懒猪君君穿衣服。
“洗把脸就好了,就不困了。”
顾听潮熟练地为他穿衣服,比个奶爸都经验丰富,干活那叫一个麻溜利索。
以前这些事,他完全不行。可为了老婆孩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顾总也彻彻底底步下神坛,接上地气了。
不管是何种身份,拥有多少财富,他终究是一个女人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
他想要的只是每天早晨睁开眼睛看到爱人的睡眼,每天可以牵着孩子们的手去学校上学。
他只想要这些。如今,他觉得自己离这样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二少爷,早餐送来了。”门外响起佣人的声音。
“嗯,放在客厅茶几上吧。”
“是。”
“唔……顾叔叔,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下去吃就可以。”
慕宴君骨子里是内敛腼腆的性格,虽然他和顾听潮已经相处不短的时间了,但还是对他的照顾感到难为情。
毕竟五个月较之五年,还是太过短暂了。更何况他又不像哥哥那样开朗的性格,哪怕他心里已经接受了顾叔叔,身体还是有点儿不诚实。
“没关系,这是你的家,别这么拘束,想在哪儿吃就在哪儿吃。”
顾听潮单膝跪在儿子面前,捉住孩子的小手,心里一股暖意涌上来,突然就有些想哭。
他真的好想现在就告诉他,我是你的父亲。
可他知道,还不是时候,很多事要循循渐进,戒骄戒躁。尤其君君还有心病,他不想刺激他。
该死,好好的日子,多幸福的日子,他怎么动不动就想哭呢,娘们儿唧唧的。
“唔……”突然,慕宴君小嘴紧闭,脸色胀红。
“君君?怎么了?”顾听潮一颗心都提了上来。
“没、没……”
顾听潮一怔,见孩子一双腿夹得紧紧的,忽然就明白了。
“你是不是想上厕所?叔叔带你去。”说着他就要把他抱起来。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慕宴君害羞得不行,可尿意特别急,他好憋不住了。
要哭出来了!要尿出来了!
“放着你顾叔叔不用干吗?别不好意思,走吧走吧!”
顾听潮二话不说就把小家伙抱起来向洗手间走去,心想,小子,你妈咪我都看遍了,你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帮着君君上完厕所,慕轻棠也过来了。
“听潮,君君收拾好了吗?”
“好了好了!老婆!”
顾听潮牵着儿子的手走出来,儿子被他收拾得那叫一个帅气,反观他,头还没来得及梳呢,衣服也没换。
果然,当爹后人都邋遢起来了,向来衣冠楚楚的顾听潮也未能幸免。
“妈咪!”慕宴君忙向母亲跑过去,小脸还红着。
“妈咪今天和三姐姐带你和哥哥出去玩儿,你等了很久了吧?”慕轻棠俯下身吻了吻儿子的小脸蛋。
“嗯。”
“抱歉,我今天有公事要做,不然就陪着你们了。”
顾听潮叹了口气,他病了太久,财团的事务都是父亲和徐霄帮他处理,他不能在旷工了,为了老婆孩子他得继续搬砖。
“没关系,你忙你的,正好我和听澜两个女人说话也方便,你在旁边,反而不方便了。”
这话,讳莫如深的。
顾听潮听懂了,眸色暗着点了点头,“你多劝劝她,我忙完去找阿斐,今晚尽量安排他们两个见个面。这不见面肯定是不行。”
“是啊,最好是可以安排一下。”
慕轻棠叹了口气,他们两口子简直不像顾听澜的兄嫂,更像父母。
“妈咪,三姐姐和冷叔叔吵架了吗?”慕宴君担心地问。
“小别扭而已,就跟你们小孩子吵嘴似的,过两天就好了。”顾听潮柔声宽慰着。
“那就好。”慕宴君点了点头,眼睛亮如宝石,“我希望”
*
亲自送老婆和妹妹出门后,顾听潮才得空收拾自己,和徐霄赶往sg财团总部。
车上,徐霄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唇角一直甜甜地上扬着,这样喜悦的表情他也很久都没看到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顾总,最近我按您说了,联系了全国最顶尖的几家婚礼策划公司,他们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拿出最优秀的方案来,供慕小姐……不,供夫人挑选。”
这声“夫人”真是久违了。
再次这样称呼慕轻棠,徐霄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尽快吧,这一次我真的不想再错过轻棠了。”
顾听潮泛红的眼眸望着窗外,用力攥了攥手指,“最近找一个好日子,我和轻棠先去把证领了,越快越好。”
这次,他真的怕了,真的怕夜长梦多。
以前,他总想着一切都来得及,他想给她最好的,所以婚礼的事只是在慢慢酝酿,却没想到弄出这么多乱子。
这回,他是一刻都不想再等了,只像快点把她娶回家。
“好,我立刻去办。”
“你和洛秘书,也一起办了吧。”
徐霄:“?!!”
徐霄全身僵硬,表情紧绷着,整个人都吓麻了。
“您、您说要……”
“我们两对,可以一天领证,这样更吉利,双喜临门了。”
顾听潮想想领证那天的画面都忍不住激动,嗓音都颤了。
“不行不行……我们怎么可能和您二位一起呢,再说……”
徐霄垂下头,闷闷地说,“我还没、没跟傲岚提过呢。还没求婚呢,她……未必愿意嫁给我。”
顾听潮一怔,这才想起,他也没向慕轻棠求婚呢!
近来事情实在太多,加上他们时时刻刻都羁绊在一起,感情的发展是那么自然而然。
他要和轻棠在一起,怎么能不给他一个完美的求婚呢!他真是没长心啊!
“那你先给我搞求婚的事儿,领证的事儿我自己搞,婚礼策划我找别人帮我对接!”顾听潮那叫一个心急。
“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徐霄哭笑不得。
顾听潮这个恨啊,恨自己为什么没三头六臂!
刚到财团办公室,徐霄的手机便响起。
“怎么?”
他接起听了一会儿,蓦地眉宇狠狠一折,猛地抬眼看向顾听潮。
顾听潮墨瞳染上寒意,薄唇抿了抿,等着徐霄向他汇报。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告诉顾总,你时刻留意那边情况,第一时间向我们汇报!”
挂断电话,徐霄沉声,“顾总,不好了,今天一早,宋凯哲被警方那边批准保外就医了!现在人已经送往医院!”
“保外就医?!又玩儿什么花活!”顾听潮猛地一拍桌子,气血上涌。
“宋凯哲的代理律师,果不其然,是那个林肇。看来,他是得到了白懿的授意了。”徐霄也是怒不可遏。
“宋凯哲被保外就医……难道,白懿还真想捞那个畜生出来?”顾听潮俊容一片雾霭沉沉,攥紧的全绷出青筋。
“顾总,保外就医说明宋凯哲身体一定有点儿什么问题,否则他过不了狱医检查这关!”
徐霄面色严肃地说,“咱们这次逮捕宋凯哲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这一路我们选的接受宋凯哲的司法人员,从检察官到警察,都没有白懿的人。绝不可能有人给他放水!”
“那么只能说明,宋凯哲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需要治疗。”
顾听潮闭上眼睛,咬了咬牙,“这件事,先暂时不要告诉夫人。她才刚带着孩子们回到我身边,我只想让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不想再让她管这些污糟事了。”
如果,他连这么个杂碎都处理不了。他还算什么顾氏总裁,更不配做她慕轻棠的男人!
“现在,尽可能查到他是用什么手段出来的。然后找人把医院那边看似,决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白懿的人,接近宋凯哲。”
“但宋凯哲可以见那个林肇。林肇完全就是白懿的提线木偶,我怕他会阻挠我们的计划。”
“这段时间,看紧医院,看紧林肇。另外……”
顾听潮眸色一冷,寒笑一声,“你认为,像林肇那样心高气傲的大律师,会那么真心诚意,毫无所图地听从白懿摆布?难道他们之间就那么干净,没有任何交易?”
“难道白懿许诺了他什么好处?给了他巨额酬劳?”徐霄拧眉思忖着。
“酬劳?林肇打一次官司诉讼费高达七位数,你觉得他会差钱?”
顾听潮眸色森寒,“你最近,给我盯紧林肇和白懿,他们之间想必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苟且之事,需要我们探求一下。”
徐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如醍醐灌顶。
“我……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徐霄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顾听潮坐在椅子上,踌躇了一会儿,拨通了冷斐然的手机。
响了很久,那边才接听。
“喂……”冷斐然睡意惺忪,嗓音充满疲惫。
“阿斐,你还没起?”顾听潮挑眉。
“嗯……怎么了?”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我在……”
突然,那边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