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轻棠眨了眨眼睛,有点儿理解不上去他的话,“判若两人?人格分裂吗?精神病?”
“嗤,那倒不至于。”
顾听潮轻笑了一声,指尖拂过她的脸颊,“我只是想说这个人城府很深,很擅长伪装。他的心机如同冰山,你只能看到浮出水面的八分之一,剩下的深埋在海面以下,连我都看不透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慕轻棠猛然一愕,细细回想着与司栩仅有的那次接触,陷入沉思。
如沐春风,就像和一个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交谈一样,让人心情舒畅愉悦。
但是,她信老公的话,她也相信顾听潮绝不是那种会随便说别人的人,他敢这么说,一定是有依据的。
那么,司栩那晚突然对她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示意好感,就是有所图谋的。
“所以……你觉得,在背后支持万皇后和韩惟做这一切,且有能力操控白懿和商震的人,是二皇子司栩?”慕轻棠抽了口气问。
“轻棠,说实在的,我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
顾听潮勾紧她的腰肢,落在她眉目间的眼神缠绵悱恻的,“但是不是有句俗话说的好么,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剩下的一个,就算再不可能,也可能是真的。”
慕轻棠靠在他怀里,轻轻点头,“说得也是。”
“阿霄,换一个角度,查查司栩这些年的动向。”
顾听潮眼神暗沉,冷冷下令,“看看m国的那个ss资本公司,和司栩与万皇后有没有可能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深挖一下,应该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不光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现在就要盯紧白懿和商震的动态,如果他们为司栩所控,就应该私下会有联系……”
突然,慕轻棠灵光一闪,霍然从沙发上坐直了身。
“怎么了老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顾听潮关切地问。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慕轻棠呼吸起伏,眼睛雪亮,“之前有一次,那时候我和儿子们还住在商氏庄园,有一天晚上,我跟踪了商震和夏澄,去到近郊环山上的一座华丽隐蔽的私人别墅。在那里迎接商震的,是万皇后身边的那名秘书官,项昱!”
顾听潮和徐霄对视了一眼,皆是觉得意外。
毕竟商震伪装的功底也是炉火纯青,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商震和皇室会有如此密切的联系。
“商震这个人,一向心高气傲,可那天他竟然对项昱毕恭毕敬,完全是我没有见过的样子。足可见,他要见的人,对他而言多么有威慑力,多么重要!”
“那看来,我们的猜测没什么大问题了。”
顾听潮深吸了口气,逐字逐句,“白氏集团就算已经只剩下个空架子,也必须落在我手里。决不能落在别人手上,说什么,我也不能让藏在幕后的人一再得逞!”
*
一连几天,养尊处优的白景桓在监狱里吃尽苦头。
似乎是有人“关照”过,他在里面受尽了侮辱和打骂。那些犯人们让他干最重的活,让他擦厕所,还让他睡在厕所旁边,每晚忍受着地动山摇的呼噜声。
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他才进来几天,就已经生不如死。
都说自作孽不可活,早年他们白氏造下的罪孽,终于在他身上出现了反噬效果。
可是,即使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自己运筹帷幄,防微杜渐,一向很小心谨慎,甚至都找好了背黑锅的替罪羊了。就算宋凯哲站出来转作污点证人,那白懿也该是第一个进来的人,怎么会轮到他呢?
那个女儿,那个贪得无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无用女儿,这个时候不帮她亲爹扛雷,躲到哪儿去了!
养女儿有什么用!
只是,白景桓到现在还心存最后一丝侥幸,他觉得女儿是个没有主心骨,没有主见的人,他已经托律师去给白懿递话了,他觉得自己好歹养了白懿二十五年,最起码的父女情还是在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就这样,怀揣着这一丝希望咬牙又挺了几天。
一天中午,狱警通知他去会见室,说是有亲人来看望他。
白景桓欣喜若狂,被狱警押着来到会见室。
隔着一片厚重的玻璃,白懿已经穿着一身漂亮昂贵的高定红色连衣裙,画了精致的妆容,优雅又带着淡淡的笑容坐在了椅子上。
一对比,鲜明的反差,更衬得白景桓狼狈不堪,惨不忍睹。
“女儿!女儿啊!!”
白景桓灰头土脸,满脸是伤地坐在白懿面前,一只手拿着对讲电话,另一只手拍着玻璃窗,高兴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看我了!我就知道……你是我的乖女儿……你绝不会丢下爸爸不管的!”
白懿看着素来人模人样,衣冠楚楚的白董现在造得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很爽,很痛快!
好像压抑了太久的愤懑、屈辱,在这一刻统统焕然冰释了。
她本以为,只有看着慕轻棠痛苦,看着她饱受失去的折磨,她才会快意。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种大快人心的心情,竟然在她眼睁睁看着白景桓身陷囹圄,饱受牢狱之灾的时刻,得到了巨大又阴暗的满足。
“是啊,您是我一直都尊敬爱戴的父亲,您遭此磨难,做女儿的怎么能不来看望您呢?”白懿双臂交错抱在胸前,倨傲地微扬下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慵懒表情。
“女儿……你快点想办法放爸出去啊!这里的日子真是猪狗不如啊!”
白景桓越想越委屈,都快六十岁的人了,竟然像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起来,“那帮畜生往死里搞我!他们竟然让我刷厕所……竟然还在我枕头边儿尿尿!你爸我多么高贵的人啊,什么时候受过这屈吃过这苦?!”
他说着吸了吸鼻子,用力抹了把泪,“孩子,爸真是一分钟都忍不了了!你快带爸出去吧!只要你让爸出去……爸什么都可以给你!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白氏集团的股份吗?我要你做白氏集团最大的股东!整个白氏都是你的,以后你爸我给你乖女儿你打工!”
“嗤……哈哈哈哈哈!”
白懿实在是没忍住,拍着桌子放声大笑起来。
还好这是独立的会见室,如果还有旁人恐怕会纷纷向她侧目,觉得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白景桓虽然仍在老泪纵横,但是看着白懿狂笑的瞬间,眼里还是划过冰冷的厌恶。
一看到这个女儿,他就想到自己死去的妻子,卓谨。
那个疯子……白懿作为她的女儿,真是完美地复刻了她的神经质。要不是生女儿可以帮着他联姻,帮着她打理那些见不得人的产业,他早就把她扔国外去了,眼不见为净!
就是因为这个丧门星,因为她的愚蠢,才导致白氏接二连三地受到重创,他不但失去了最宝贵的儿子,白氏集团也倒了,现在连他自己也成了阶下囚。
这一切,不都是这个晦气的女人带来的吗?!
等着吧,等老子从这儿出去的……老子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爸,你在跟我搞笑吗?”白懿扶着胸口,平复了笑声。
“什么……?”白景桓不禁一怔。
“说什么要把股份给我,说什么要把白氏集团给我……且不说现在的白氏集团已经完蛋了,树倒猢狲散,高层和员工纷纷离职,你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也被检方查封扣押得七七八八了。连我这个第二大股东,都已经把手里所有白氏的股票卖掉了,你还要把这坨垃圾留给我……你以为我是垃圾站啊?”
白懿说着还觉得不解气,又补了一句,“要是大哥还在就好了,你可以把白氏留给他。本来你不是也这么想的么。垃圾人,自然要和垃圾放在一起了。”
“你……你说什么?”
白景桓哆哆嗦嗦地指着她带着戏谑的脸,“你哥哥可是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他一直都很疼你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老东西!死到临头了,你还在帮着那个废物说话?!
在这个家里,你们父子二人没少让我难堪,我为了在白氏站稳脚跟忍了你们多少窝囊气!什么哥哥……他的存在分明就是克我的吧!
但是,现在跟你纠结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左右那个垃圾人,已经被关进去了。这就是你苦心栽培的好儿子,他只配把牢底坐穿!
白懿气定神闲地看着面若枯槁的白景桓,那轻蔑嫌恶的眼神,根本让人无法联想到两人竟然是父女关系,“且不说,现在的白氏连个屁都不算了。就算它还有得救,以我对您的了解,您唯利是图、贪得无厌、自私自利、个人主义。”
“你……你……”
“您就算是死,都得把钱带进棺材里的那种人,又怎么可能舍得把白氏的股份都给我呢?出尔反尔这种事您又不是头回干了。”
白懿忽地脸上的笑容骤失,眼神无比冷酷,“这里虽然条件恶劣,但好歹是保住了您一条老命。关系是慢慢处的,您在外面都能如鱼得水,在里面也一定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就当是,我为您找的养老院了,哈哈哈哈哈!”
此刻,自以为精明一世的白景桓方才看明白。
从始至终,白懿根本就没想过要救他出去的意思,她来也不是为了探望他,她就是来看他笑话的!
“不孝女……不孝女!!”白景桓气得眼眶猩红,疯狂拍桌子。
“父慈子孝,那得父亲慈,孩子才会孝。您扪心自问,我活到现在,二十五年里,你对我尽过一丝父亲的责任和义务吗?你真的打心里关心过我吗?”白懿笑着问,可不只为什么,心里还是隐隐泛起一丝痛楚。
她没想到自己还会心痛,她以为自己早就没有良心了。
她心痛,是不是说明,她的心还没死?她还对这个男人抱有一丝幻想,还是在乎他不爱她的这件事?
白景桓气急败坏,指着她的鼻子痛骂:“你这个喂不熟的小贱蹄子!疯疯癫癫没心肝跟你那死了的妈一个鬼德性!老子还没养你?!你扪心自问你从小到大,吃穿用度哪个不是用的老子的钱?!现在你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你还要不要脸了?!”
“要脸?要脸的话,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白懿冷眼看着他愤怒满布的脸,发狠地说,“这些年来……你让我干得都是不要脸的事儿!你除了没让我去卖身,你还什么没让我干过?!”
“你胡说什么你!”白景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我说的都是事实!”
白懿情绪激动,脸色胀红,恨不得砸开这面玻璃冲进去狠狠甩这个无耻的男人几巴掌,“呵呵,你不让我去卖,也不是因为心疼我,而是因为你想让我留一副完璧之身,留给顾听潮,让我高高的卖一个好价钱。”
“只可惜,你所有的算盘都打错了。从一开始,你让我顶替慕轻棠,成为救下他的那个女孩开始……所有的一切就都失控了,都乱了!你早就应该明白,阴谋是藏不住的,假的永远不可能成真,我也永远不可能替代慕轻棠!”
这些话,其实白懿心里一直不愿承认。
但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她输给慕轻棠了。
她恨,恨透了慕轻棠,顾听潮,更狠毒了白景桓。那一年,她才十一岁,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懂什么啊,即便有点嫉妒心,如果白景桓好好跟她讲道理,她是可以变成一个好女孩的啊,像慕轻棠一样好的女孩。
然而,白景桓却一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向深渊,是她的父亲,亲手把她给毁了。
曾经的清白,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白景桓,你以为我会救你出去吗?不,你想多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面度过晚年吧。”白懿笑容阴冷得像刀子一样。
“妈的!死丫头我不会饶了你的!你以为我真的出不去了吗?!我请了全国最好的律师帮我辩护!老子一定会从这儿走出去的!”白景桓愤怒地暴吼。
“你省省力气吧,对接你的律师是顾氏的人,你的人脉网,早就被顾氏肢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