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白景桓不可置信地大吼了一声，双眼眼球暴突，长大了嘴巴，一副被人挖了脑干般难看的表情。
“白董，你所有的亲信，所有的地下人脉网，都已经被顾听潮斩断并加以控制了。现在你就是一直被关在玻璃瓶里的无头苍蝇，根本就没法和外界取得任何联系。”
白懿冷冷笑道，“你唯一可以仰仗的律师，也是顾氏安排的人，我介意你从今天开始，安静做鸡，不要再乱说话了。否则顾听潮吃了你太多的信息，知道了你太多的黑底，他只会让你判得更重。”
白景桓扶住胸口，只觉自己快被气出心绞痛了。
“唉，不过知道了也无所谓了。听说您的刑期最起码三十年起跳，您都六十岁了，体弱多病的能不能活到九十还不好说，所以多点儿刑期也无所谓了。没准儿还能破一破监狱的最高记录。”
“白懿……你这个养不熟的畜生！我是你爹啊！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
要不是隔着一层后玻璃，白景桓真有可能冲上去给白懿撕了！
“只是说几句话你就受不了了？更过分的，我还没告诉你呢。”
白懿一张白生生的，阴恻恻的脸凑近白景桓，笑得让人脊背发凉，“你在牢里的这些天，一定非常疑惑自己是怎么进去的吧？你聪明一世，自以为给自己留好了退路，万无一失，没想到兵败如山倒，竟然一夜之间就一无所有，沦为了阶下囚。你真的，就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白景桓气喘吁吁地看着眼前这个，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心思却比他更阴险恶毒的女人，忽然如遭雷殛，悚然一惊！
“难道、难道是……”
“对，爸爸，您想的不错。”
白懿悠然地后仰，笑道，“关于您所有的证据都是我提供给警方的，您之所以能够锒铛入狱，都是我的杰作。”
“白……懿……！！”
白景桓痛咳了几声，猩红的眼睛布满杀意，“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别啊，如果您真的杀了我，您就真的断子绝孙了。您向来是最看重子嗣的，真的不给自己留个后吗？”
白懿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一笑，“不过我也是多虑了，毕竟您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你以为你把我关进去你就赢了吗？！就算我把我手里所有的财产上交我也不会留给你！”
白景桓心态崩了，没想到他一世英名竟然被自己最看不上眼的亲生女儿给算计了，气得大吼大叫。
白懿摇了摇头，“爸，该属于我的那份财产，我已经提现了。您和哥哥的那份，我也不要了，就当是我给你们留的棺材本了。”
“退一万步，就算我一无所有，我也要把您送到这里。这是您欠我的，前我母亲的，您就老老实实把牢底坐穿，慢慢地还吧！”
……
从监狱里出来时，外面阴雨绵绵。
白懿抬头眯起眼睛，望着灰白色的，氤氲着绝望气息的天空。
这一次，是她最后一次与父亲见面了，以后那个男人，是死是活都跟她没关系了。
想到这里，她刚才和白景桓对峙是占尽上风的优越感，这一刻已经所剩无几。
从现在开始，除了白簌之外，她似乎再也没有牵挂了。
司机打开车门，护白懿上车。
她坐到车上，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深长呼吸，半响不发一言。
缓缓的，一滴泪从眼尾泌出，但却被她迅速擦拭掉了。
“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司机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去哪儿呢？”
白懿缓缓睁开眼睛，自言自语，“连家都没了，还能去哪儿呢。”
“小姐您真是说笑了，您有那么大的别墅，您还有将军府做靠山，您不但有亲人还有那么大个别墅，多少人几辈子都羡慕不来啊，您在我眼里简直是人生赢家！”司机特别殷勤地说，但也是实话。
白懿看起来，完全就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开挂人生。
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人生有多悲哀，多凄凉，多空虚。
就这样呆呆地坐了半小时后，白懿心口颤了颤，低声道：“你去跟我接一个人。”
……
一小时后。
白懿的白色顶级宾利，停在了一座小别墅的门前。
小别墅所在的位置环境清幽，门口种满了漂亮的粉色蔷薇花，小栅栏门是白色的，有地中海的风格。
白懿看着这座小房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产生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触动。
她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却很喜欢这里，因为，有家的感觉。
很快，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白簌被江望牵着小手，蹦蹦跳跳地从小栅栏里走了出来。
白懿看到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心脏难明地悸动着，落下窗子，深深地看着她。
白簌看到了妈咪，激动得小猫眸亮晶晶的，向白懿高兴地挥了挥小手。
但江望看着这个女人，眼底却一片冷漠，甚至充满了警惕。
虽然，白懿是少小姐的亲生母亲，但“虎毒不食子”这种话，他不敢保证在这个女人身上是不是适用。
“少小姐，你今天……一定要跟她出去吗？”江望担忧地问。
白簌红着一张娇俏的小脸，用力点了点头，“一定要的，江叔叔，你是知道的，我等妈咪来找我……等了好久了。”
说着，小姑娘哽咽了，眼圈也红了起来。
江望看着白簌可怜兮兮的小表情，心也跟着疼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些年少小姐是怎么走过来的，她要比一般的孩子更聪明，更坚强，更有意志力。可是说到底，她也仅仅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啊！
没有谁，比孩子更渴望母爱。
哪怕她的母亲，真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少小姐……”
“江叔叔，你应该为我感到开心呀。”
白簌扬起小脸，笑目弯弯，捏了捏江叔叔的大手，“放心好了，我不会回来太晚的。”
江望牵着孩子的手来到车前，向白懿鞠了个躬，“您好，白小姐。”
“一起上车吧。”白懿淡淡地对江望说。
江望猛地一怔，“我？一起？”
“是。”
白懿点了点头，看着女儿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你是阿簌的保镖，一直都是照顾她的不是吗？阿簌离开了你应该会很不习惯的吧？一起吧，顺便还可以保护她。”
“哇，太好了太好了江叔叔！你可以跟我一起啦！”白簌高兴地拍起了小手。
江望低眸看着她，心里涌上一汩汩暖意。
印象里，少小姐从来都没有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
在白簌的世界里，哪怕她的母亲是个千夫指，万人唾骂，满身罪恶无法洗白的罪人，但是她不在乎，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跟白懿站在一起。
仅仅只有一个原因，这个女人再坏，也是她的母亲。
“那……打扰了。”
司机开车，江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白懿和白簌坐在后排。
虽然是母女，但她们之间并没有母女的亲密，左一个右一个，坐得很远。
白簌上了车，就变得安静沉默了许多，特别乖巧地坐在那儿，因为有司机在，她怕暴露自己和母亲的关系，也不敢叫妈咪了，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江望心一直在胸口处提着，他不断地透过后视镜观察着母女二人。生怕这个疯女人突然发疯会对少小姐做什么不好的举动。
那他一定会第一时间跳出来保护少小姐，管这个女人是所谓多么高贵的身份。
白懿看穿了女儿的想法，不禁鼻子一算，忽然轻声说：“阿簌，坐过来点儿，坐到我身边来。”
“喔……好的，白……阿姨。”
白簌喉咙一哽，换了个对她们而言都能接受的称呼，小屁股一蹭一蹭地，小心翼翼地靠近白懿。
此刻，母女俩已经离得很近了。
就在这时，白懿突然张开手臂，将白簌搂在了怀中。
白簌惊得眼睛睁得滚圆，僵硬在母亲的怀里，一动都不能动了。
“干嘛这么紧张？我知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但是我现在对你不是挺好的么。”白懿哭笑不得地看着怀里僵巴巴坐着的小人儿，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
“我、我一时还不能习惯……”
白簌扬起脸来深深看着白懿，“我想，慢慢的，慢慢我就会习惯的。”
白懿心口泛起酸楚，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愧意，“好，那就慢慢来。慢慢习惯。”
车子行使了一会儿，白簌望着窗外忍不住问：“阿姨，我们要去哪里呀？”
“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白懿温和地笑着说。
……
当白簌被白懿牵着手，来到盛都最大的室内游乐场时，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撑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张着粉透的小嘴，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江望也万万没想到，白懿会带少小姐来游乐园，这件事是少小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我买了这里所有游乐设施的票，你想玩儿什么都可以。”白懿攥紧女儿的手，脸上出现了难得温柔又真挚的笑容。
她沉浸在仇恨里太久太久了，做一个虚伪的人太久了，她早就忘了上次这么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也许，是商霆还活着的时候吧。
商霆死后，她对所有人都是虚与委蛇，哪怕在顾听潮身边时，她也没有一天在做自己。
她累了，太累了。
白簌的出现，像是她沉溺在深海之中时见到的一丝救赎的光，有了这束光的存在，她就觉得自己还能继续支撑下去。
“妈、妈咪……”白簌轻轻唤了她一声，是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
“嗯？”
“我……我想要那个。”
白簌指着不远处卖棉花糖的摊位，五颜六色，各种形状的棉花糖真的很吸引眼球。
白懿眨了眨眼，第一反应，是有点儿嫌弃。
毕竟她从小养尊处优，白景桓在她身上没少砸钱，琴棋书画地培养她，垃圾食品什么的，是从不会让她碰的。
“这个东西……能吃吗？”
“这是棉花糖，很好吃。”
江望忍不住在旁道，“白小姐，您该不会没吃过吧？”
白懿非常诚恳地摇了摇头，“没有，这种东西在我印象里就是穷人家孩子吃的。”
“……”江望无语，这个女人，真是好不过三分钟，又让人觉得讨厌。
“可以吗，妈咪？我想尝一尝……”
白簌瞪着漂亮的大眼睛，特别没出息地吞咽了下口水。
“那好吧。”
白懿妥协了，牵着女儿的手走到摊位前。
“买棉花糖吗女士？给您女儿买一支吧，瞧这小公主多可爱！”摊主笑吟吟地道。
“我、我不是……”白簌慌得脸都红了，生怕被人看透她们的关系。
“谢谢你夸我的女儿。”
白簌：！！！
江望：？！
两人双双震惊地看着白懿，而她已经淡定从容地扫码付了款，将一支小兔子棉花糖取下来，递给白簌，“喏，拿着。”
“谢、谢谢！”白簌忙晃了个神，接过了棉花糖。
她伸出小舌头，稀罕八叉地舔了一口，甜甜的味道顺着小舌尖传遍味蕾，她激动地攥紧小拳头。
“好好吃呀！”
白懿看着她一脸满足的样子，不禁露出浅淡的温柔笑容。
“妈咪，你也尝尝！”白簌将棉花糖举到她面前。
白懿原本还一脸为难，这是江望说：“白小姐，尝尝吧，没毒，吃不死人。”
她一脸黑线，这才缓缓俯下身，勉为其难地尝了一口。
而这幅画面，被江望眼疾手快地，偷偷用手机拍了下来。
“妈咪，好不好吃？”白簌眨着大眼睛期待地问。
“还行吧。”白懿嘴硬，但身体诚实，又咬了一口。
白簌看在眼里，眉开眼笑。
母女俩吃着同一支棉花糖，分享着难得简单又甜蜜的幸福。
就在这时，不远处，来这里约会的洛傲岚和徐霄，整好撞见了这一幕！
“看！那不是白懿吗！”洛傲岚压低声音，用力杵了一下自己男人。
徐霄定睛一看，也是一惊，“还真是，她现在烂事缠身，竟然还有心情来这儿逛么？”
“等等……那个女孩，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突然，洛傲岚瞳仁狠缩，“我想起来了！那个女孩叫白簌，和小少爷就读的是同一所小学！面试那天我们见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