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姜微微闪动的眼眸中,略有几分迟疑,似乎是在考虑,下面的话要不要跟他说。
易砚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值得信任。
大概觉得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事,谢姜沉吟了一会儿就选择了坦然相告。
“我祖父年纪大了,这几年越来越力不从心,有了落叶归根的想法,我先来探探路。”
谢姜叹了口气,似乎是想到了剩余时间不多的祖父,有几分黯然神伤。
她都这么困了还能保证演技,她真的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你祖父想回大予?还是你们打算举族归附?”不管她说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易砚亘瞬间明白,这便是她接下来的方向。
“当初是因为连年战乱没了盼头,朝廷又乌烟瘴气迫害栋梁,我曾祖才领着全族远避海外的,可我们谢家的根终究是还在大予,岂能因为做了几年蓝雍人就忘了根?”
“不光是我祖父想要落叶归根,我曾祖去世前也曾交代过,终有一天要让后人回归的。”
“所以你才积极地帮徐衡宴种植红薯?那红薯不是因为你喜欢吃,你的家仆们才装上船带回大予的吧?”
红薯是她用来开路的武器。
就算没有徐衡宴,她也会拿出红薯。
徐衡宴也只是个工具人。
难怪她要装成毒医进魏国公府,原来早就摸清了徐衡宴的底细。
谢姜笑嘻嘻看着他,“你可真聪明。”
易砚亘忽然想到一件事,“谢家不是蓝雍的皇族?”
她有说过这话吗?一个个全靠脑洞验证事实,“蓝雍就没有皇族。”
易砚亘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禁微微一笑。
谢姜看愣了。
易砚亘笑起来真好看。
本来一张俊脸让人多看一会儿就有窒息感,这一笑反倒让人有了一种绝处逢生之感。
太让人心动了。
易砚亘一直都知道她对他见色起意。
她看上了就必须是她的。
不愿意也要让他愿意。
他根本没能抵抗多久就……
就算她进京后一直以男装示人,徐衡宴又能抵抗得了多久,“徐衡宴势必会将红薯大面积推广,徐太夫人身体也已经大有好转,你没必要再住在魏国公府了吧?”
谢姜马上从熏熏然中清醒,扭过头,“你管我?我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
他就知道她不止是看中了徐衡宴作为工具人的能力!
推广红薯需要赖着徐衡宴非让徐衡宴背吗!
易砚亘回想徐衡宴的长相。
十分出色!
无论样貌还是能力还是某些手腕,徐衡宴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易砚亘捏着怀里的臭脚丫子,想把她的脚指头一根根掰下来!她还打算把徐衡宴怎么样?
易砚亘的气息一寸寸冰冷,本来含笑的眸子,都渐渐变得凉薄冷漠。
谢姜似有所觉,拉下挡到脸的被子,抬头朝他看过去。
易砚亘瞬间收敛。
“举族归附不是件简单的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
“既然你这么热心,将来若有用得着你的时候,我就不与你客气了。”
“你祖上原籍在哪里?”
连续一百多年的战乱,民不聊生,举族逃离中原大地的,并非少数。
谢姜有些自得,“我曾祖并非寂寂无名之辈,他的大名你或许也曾听说过,他叫谢才谨。”
“靖海侯谢才谨?”易砚亘几乎瞬间想起了这个名字,不由大吃一惊。
其实从她身上就能看得出来,她出身的氏族绝非寻常,他也想过究竟会是哪个谢氏。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谢才谨的谢。
“靖海侯不是因病死于军中?”
“当然是假死。”
都说是因为谢才谨死了,谢家才四分五裂没落,最终消失在乱世之之中。没想到谢才谨假死遁世,带领谢氏全族远走海外,最终在蓝雍落地生根。
“你竟然是靖海侯的后人。”易砚亘觉得不可思议。
“不像吗?”
“我倒是没见过靖海侯本人。”
“今晚陪我睡?”谢姜困了,两脚勾住他的腰。
易砚亘定定看着她,不为所动,“我看着你睡。”
谢姜哼了一声。
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总有一天哭着喊着求着钻她被窝!
……
卧房内久久没有动静。
章管家竖着耳朵,有些担忧。
方才肉体啪叽砸在地上的动静,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多半就是他家缺心眼的主子呀。
总不可能是他家主子把谢魔头蹬地上了吧?
他倒是巴望能够如此。
可他家主子面对谢魔头的时候没那么有出息呀。
谢魔头心狠手辣,对他家主子可没有什么怜惜之情,下手没个轻重的……
房门从里面被打开,易砚亘走了出来。
章管家一眼就看出不对,“主子您还好吧?要不要叫大夫?”
易砚亘没有穿外袍,心口的位置上血迹斑斑,显然是伤口裂开了!
该死的!
谢魔头就是见不得他家主子好过!
易砚亘警告的扫他一眼,声音太大了,她好不容易才重新睡下。
章管家憋屈得要命。
山柏本来有事打算禀报,见主子状态不好,欲言又止。
易砚亘似乎已经料到,“伍家巷那边出事了?”
山柏只得开口,“伍家巷起火了,不过谢姑娘早有安排,没出什么问题。”
……
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
第二天日上三竿,谢姜才掀开了帐幔。
听到屋里有了动静,章管家轻手轻脚进去,隔着屏风侧身站定,“谢公子,徐三少爷等您半天了。”
“人呢?”
“在外头转悠着呢,要把人请进来吗?”章管家盯着地面,眼风不敢乱飘,“就是离得有点远,徐三少爷不一定愿意进来。”
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少爷,至于怂成这样吗,“易砚亘吃过人吗?徐衡奕为什么那么怕?”
“吃人的那是路宝邡,我家主子只是威仪比较重,这叫凛然不可侵犯。”怎么能把他们主子跟路宝邡那种恶心的东西相提并论!
谢姜点头表示赞同,“是挺难侵犯的。”
章管家:“……”还挺惋惜?自己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哪能这么轻易就让你得逞,万一你又始乱终弃一回,主子岂不是又要肝肠寸断一回?
谢姜起来伸个懒腰,由两位姑姑服侍洗漱,“让个人去叫一声,进不进来随他。”
徐衡奕一瘸一拐进来的时候,谢姜刚坐下准备用早饭。
瞧着徐衡奕仿佛有很多话要说,章管家很有眼色的招招手,领着服侍的下人悄然退了出去。
谢姜刚咬了一口汤包,就听见咕噜一声,抬眼瞅了徐衡奕一眼,“没吃早饭?”
“早上就胡乱吃了几口,一路跑过来正好饿了。”世子府的管家真是贴心,还多放了一副碗筷,徐衡奕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疼得嗷一声抬了抬臀,然后又坚强的落座,站着吃多影响他发挥。
“你这待遇也太好了!难怪你愿意待在这儿。”徐衡奕被晃花了眼,满满一大桌子的早点,好多都是他不曾见过的,“世子府的厨子哪找的啊,厨艺居然这么好!”
“光是一顿早饭就这么多花样!比我们全家人吃的加起来花样都多,你每次过来这边都这么吃啊?”
谢姜懒得搭理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