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通判和他的同僚们惊惶得像个陀螺,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保住自己的脑袋。
谢姜木然坐在大门口,半晌没挪位置。
她的脚边就是周氏的尸身,已经被人用白布盖上了。
“周氏你看着吧,你的坚持没有白费,从今天以后,这世上不再有南雄侯府,你是个伟大的母亲,你为自己的女儿报了仇。”
“红云你也不会白白死了,今天开始世上所有人都会知道,人民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一个人、十个人、一百个人的力量,在那些世家大族眼里,或许都是不足为惧的,但是成千上万人,和他们心中燃烧的怒火,仍可叫他们颤抖!”
“他们或许永远都想象不到,卑贱的蝼蚁也可以撼动大树,碾碎一切的权势和富贵。”
“红云你也不要怪我,这是你自己的命运,我没有义务去更改,但你用自己的性命,拯救了无数的女孩子,也算是功德无量。”
“如果还能有下辈子,记得要学会变强,因为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顺天府的人觉得谢公子可能受得刺激大了,精神有点不正常了,居然神神叨叨的,最后更是望着天空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南雄侯府的方向有浓烟冒起,大街上也有了马蹄声,巡防营终究控制不了事态发展,御林军终于出动了。
顺天府请了病假的一把手、二把手终于匆匆赶了过来,一个个衣帽凌乱脸色煞白,看样子确实都病得不轻呢。
与他们前后脚赶到的,还有大理寺的官差,他们是来捉拿谢姜的。
谢姜没有抵抗,乖乖束手就擒,“路宝邡死了没有?”
大理寺寺丞看着这个把天捅破的年轻人,“死了,被冲进南雄侯府的人们活生生打死。”
“路老太爷也死了,是被生生气死的,路家的其他人,上吊的上吊,被吓死的吓死,还有坠楼死的,动乱中被踩死的……”
“南雄侯府没有活口。”
谢姜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大理寺寺丞眼神复杂,“年轻人行事太过激进,哪怕南雄侯府罪有应得,也不该煽动百姓暴乱,这可是不容赦的大罪!”
谢姜脸上看不出一丝畏惧,“路家人只配这样去死,南雄侯府也只配这样倒下,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可你想过没有,暴乱一起就不是轻易能控制得住的,多少无辜之人,在这场暴乱之中遭受了无妄之灾。”
南雄侯府这颗大毒瘤被铲除,寺丞私底下也忍不住鼓掌叫好,但怎么也不该是这种方式呀!
白白把自己搭进去了不说,还差一点把京城给掀翻了……
想起先前爬到高处,瞧见的大街上乱哄哄打砸抢的一幕幕,寺丞就忍不住浑身发寒。
听说宫里沉迷于修道的陛下也被惊动了,差点以为是天下大乱暴民要改朝换代。
还好出动的御林军控制得及时,暴民没来得及冲击皇宫和各大衙门,不然今日这场乱子都收不了场。
谢姜晃了晃被锁住的手脚,“所以我认罪,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
囚车驶过的街道上乱糟糟的。
有男人和孩子在街边抱着衣衫凌乱的妇人的尸首痛哭。
有带着伤的人整理被打砸抢过的店铺。
有佝偻的人影在一片狼藉中抢救能用的东西和勉强能吃的食物。
还有一身黑灰坐在刚扑灭大火的废墟中茫然抹泪。
骑马走在囚车前头的寺丞长叹一声,“看见了吗,暴乱一起多少牛鬼蛇神都蹿了出来。”
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也是她一手推至这一步的,谢姜从一开始便冷眼瞧着,心中并没有多少悲悯。
八年前定国公府遭遇这一切的时候,怎么没见有谁动一点点恻隐之心呢?
“我不后悔。”
只是心里难免有些烦躁。
……
定国公府。
一丛丛鲜花簇拥起来的凉亭里。
宋则抬手拨弄了一下探进亭子里的一株白色芍药。
“李持,你可想起什么了?”
李持的表情很复杂,刚才南雄侯府的乱子,他偷偷从头看到尾,“八年前咱们定国公府,也曾这样被冲击过。”
宋则轻轻抚摸着柔软的花瓣,“是啊,八年前发生在定国公府的事,重演了。”
“二小姐她……”
肯定是清楚世子和路宝邡之间的过节吧。
才处心积虑这么做,也不能说是处心积虑,最多算是顺水推舟。
狠人二小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直接弄死整个南雄侯府。
李持默默为二小姐点了个赞。
宋则微微一笑,转向李持的方向。
“她心疼我,李持,我真高兴。”
李持也很高兴。
二小姐越狠他越高兴。
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能欺负得了她了。
“只是二小姐被大理寺关押了。”按理说李持没什么不放心的,看看二小姐的行事风格,还有什么轮得着他操心的地方。
但自家的姑娘嘛,再强悍在无所不能,也怕她会受委屈。
“你要对她多一点信心,她必然都安排好了,不然不会贸然出手的。”细碎的阳光钻石一般,坠落在宋则的长睫上。
“是。”
李持顿了顿,又有些不理解问,“依二小姐的手段,想搞垮南雄侯府应该不难,她为何偏偏……”
“她在用这种方式宣告,她回来了,只是不知,有多少人察觉到了。”
……
另外一边,易砚亘刚从元祐宫中出来。
问枫也跟李持一样,尽职尽责的播报南雄侯府的下场,和谢姜的境况。八壹中文網
末了问枫小声问,“陛下有没有说,要如何处置谢姑娘?”
易砚亘回头看了他一眼。
问枫顿时头皮发麻,然后又挺了挺胸膛。
他就是问问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他又不是元柳,对谢姑娘没那么重的怨念。
谢姑娘要是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与主子在一起好好过日子,那也是一桩旗鼓相当的姻缘不是?
尽管这个可能很小。
易砚亘全程拧着眉头。
如何处置南雄侯府和路氏一族,陛下早已有了布置,但是她突然跳出来横插一杠子,打乱了陛下的节奏。
陛下当然震怒不已。
更让陛下惧怕的是她以一己之力,轻易扇动百姓暴乱,偌大的南雄侯府顷刻间灰飞烟灭。
陛下是真的怕了。
谁能想到平常毫无抵抗之力,软弱得如同小羊羔一样的平头老百姓,竟然因为一点点小事爆发出,如此可怕如同烈焰般焚毁一切的力量。
陛下难免不会由此想到,若是他们对准的是他呢?
“接下来就要看徐衡宴的了。”
区区大理寺监牢如何困得住她?
她之所以乖乖束手就缚,自然也是为了吊徐衡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