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易砚亘在阵阵欢笑声中醒来。
另外几道声音被自动忽略,能入了他的耳的唯有一人。
他见过她各种各样的笑,狡黠的,得意的,高兴的,调皮的,冷酷的……
但是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她笑得如此轻快又活泼。
易砚亘被她的笑声感染,不禁也跟着无声的笑了。
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一眼就看到了院中的谢姜。
她在围观何姑姑给大锤刚梳好的发型。
铜墙铁壁一般的黑塔汉子,脑袋上顶着两只丸子,丸子上还垂着红色的丝带。
猝不及防,易砚亘差点瞎了。
一看就知道绝对是她的主意。
她已经笑得直不起身来,搂着小婢女的腰,一边对大锤竖起大拇指,一边丧良心的夸。
“大锤梳这发型太好看了,比嫣儿和月月还可爱,聂通他们都羡慕死了……”
只剩一只胳膊趴在土墙上吃瓜的聂通,一听这话撒丫子就跑。
他一点都不羡慕。
嫣儿抿着嘴笑得小脸通红。
易砚亘的视线从谢姜的侧脸,慢慢往下滑动落在谢姜手上。
她搂小婢女的腰搂得挺顺手啊……
大锤拦下了正准备往去厢房的山柏,低头就着山柏端在手里的水盆照了照,黑镗镗的脸上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
“是不是很好看?”谢姜道。
“姜姜说好看就好看。”大锤伸手摸摸垂在大脸两侧的红头绳,满意地嘿嘿直乐。
山柏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端着水赶紧往主子住的厢房走。
谢姜若有所觉往西边厢房望去,一下子撞进易砚亘深邃的眼里。
他只着一身雪白中衣,长发披散在身后,靠在窗边姿态闲散,脸上带着温润笑意,正静静的凝望着她。
“易砚亘,早上好。”
谢姜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更绚烂了几分,朝他挥了挥手。
易砚亘冲她点点头,先关了窗。
正好山柏端了水进来,等洗漱完换上干净整洁的衣裳,易砚亘才从屋里出来。
院子里就只剩下谢姜一个人。
“早饭吃了吗?”
“还没有,大锤跟何姑姑去隔壁拿了。”
听她提起大锤,易砚亘便抬起手抚了抚眼睛,哭笑不得的道:“促狭鬼……”
唐嫃眼里都是笑,“大锤洗干净了脸,刮干净胡须,还是很可爱的。”
“你们感情挺好。”
前天夜里易砚亘赶到的时候,瞧见大锤就趴在墙边守着,此时一眼看过去,就见那片土墙明显矮了一截,墙根散了一堆捏碎的沙土。
谢姜道:“大锤是我兄弟。”
何姑姑带着月月和嫣儿将早饭摆在院子里的桌上。
大锤不见人影。
何姑姑一边摆饭一边道:“四处炫耀新发型去了,要是知道被捉弄了,大锤可要跟公子生气的。”
谢姜龇着的小牙上寒光闪闪,“谁敢乱说话惹大锤不高兴,我就给谁换同款新发型,这样一来大锤就忘记生气了?”
何姑姑:“……”
易砚亘忍俊不禁,这家伙一点武德都不讲,连自己的属下都欺负。
何姑姑小声道:“当着易世子的面呢。”好意思这么无赖。
谢姜无赖得坦坦荡荡,自己的属下自己不欺负,轮得到旁人欺负么。
易砚亘点点头,不得不说,很有道理的样子。
何姑姑盛了一小碗莼菜鱼丸羹,放到谢姜面前,谢姜习惯早上先吃点带汤水的。
鱼丸洁白入口即化,汤汁清鲜莼菜滑嫩,谢姜满意地点点头。
易砚亘从昨天午后一觉睡到现在,早已经是饥肠辘辘,谢姜吃完放下碗筷后,易砚亘将剩下的食物一扫而空。
“要不要再加点?”
何姑姑看易砚亘的眼神格外慈祥,何姑姑有多愁谢姜吃得少不长肉,看到易砚亘吃得多心里就有多舒坦。
“不用了,我够了。”
易砚亘被何姑姑的眼神盯得一头雾水。
狐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脸上并没有沾上饭粒。
谢姜不怀好意挑拨道:“何姑姑嫌你吃得多呢。”
何姑姑怎么能让她污蔑自己,“我哪是嫌易世子吃得多了?我巴不得易世子能多吃些,我明明是嫌您吃得太少!”
易砚亘坚定的站何姑姑,“养只猫都比她吃得多。”
何姑姑唉声叹气道:“公子在深山老林里做了好些天的野人,又落下了一身伤病,身上本来就不多的肉如今更找不着了。”
易砚亘往谢姜身上扫视了两遍。
是瘦得跟猴一样。
谢姜用鼻子哼了一声,“何姑姑现在哪怕是瞧见一只狗吃得多,都觉得老怀安慰。”
易砚亘黑幽幽的眼盯着她,别以为他听不懂她在内涵他。
楼易安和问枫各自端着一碗药送过来。
楼易安转身对易砚亘道:“您先吃汤药调理几天,之后日常再吃药丸养着。”
谢姜不解,“光吃些要有什么用,你倒是给他治啊。”
易砚亘目前的身体状况,光吃药能起到多大用处?
楼易安道:“如果要着手治疗,长则三五个月,短则一两个月,易世子不用回京?”
易砚亘不可能待在这个小山村里,之后也不可能跟她去宁河长住。
谢姜道:“那你跟易世子一道回京便是,你最近还有什么要忙的?”
易砚亘却明白了楼易安的意思,也赞成楼易安的这样的安排,“我这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先吃着药慢慢调理一下也好,总得先等你身体好起来了,再让楼大夫抽空来京城为我医治。”
谢姜才明白楼易安是打算先治好她,“我这点伤哪用得着易安时时盯着?”
皮肉伤用些药养些日子就行了,内伤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根治。
易砚亘却不容她轻忽自己,“又不听话了?就这么定了你不必再说。”
谢姜:“行吧。”
楼易安把药碗塞给她。
这回谢姜也不嫌药味儿恶心了,端起碗跟易砚亘碰了个杯,然后十分痛快的笑眯眯喝完了。
楼易安本来不打算再继续对她黑着脸了,一看她这副色迷心窍的德行只能负手望天。
谢姜喝完舔舔嘴唇,美滋滋道:“感觉吃药也甜甜的呢。”
易砚亘抿了一下嘴唇,嗯了一声。
谢姜抬头瞧着他颜色极淡的唇,突然很想知道,他刚喝下去的药是不是也很甜。
小院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暧昧。
楼易安拿了空碗扭头就走。
其余闲杂人等都默默退到墙根数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