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时分,易砚亘回到了京城,一路上走了三天。
易砚亘沐浴完就来到书房,开始处理这些日子堆积的公务。
“主子。”
问枫捧着个荷包小心翼翼的放到易砚亘面前的书案上。
荷包是从主子刚沐浴换下的衣服里掉出来的,最近主子一直都将这荷包带在身上,问枫用脚指甲猜都知道肯定跟谢姑娘有关。
易砚亘放下手中的笔,将荷包拿起来,唇边也浮起一点笑意。
问枫垂下头退到门外候着。
易砚亘将荷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正是那日谢姜用野草编的鱼。
他用拇指细细摩挲着草编鱼,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唇边温软的笑意一点点消失。
他将草编鱼握在掌心里,闭上眼向后靠在靠背上。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到书架前,从某处暗格中摸出了一个匣子。
打开精致玲珑的红漆匣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只草编的飞鸟。
与那日谢姜亲手编的,被易砚亘拒绝的飞鸟,一模一样。
只是匣子里的这只飞鸟,大概是放置了很长时间,已经风干连颜色都变了。
易砚亘拿起飞鸟放在掌中,看了一会儿就放了回去。
然后将鱼也放了进去,与飞鸟并排放在一起。
上次他选的是飞鸟,结局却不太好;这回他选了鱼,希望能有不同结局。
易砚亘刚把匣子放回暗格中,就听问枫在外面禀报。
“主子,荀相过来了。”
“快请荀相。”他才刚回京荀相便找上门,怕是有什么急事。
易砚亘一边吩咐,一边匆匆从书房出来,准备去前面迎一迎。
右相荀耕来得比较急,易砚亘还没出院子,就看到了荀耕的清瘦身影。
“荀相。”
易砚亘上前行礼。
“世子总算是回京了。”
荀耕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易砚亘一番,见他看起来一切如常并没什么异样,除了脸颊削瘦了些也再无什么病色,荀耕一边点点头一边把心放回肚中。
易砚亘一边请荀相往书房去,一边问:“荀相匆匆而来可是有什么事?”
荀耕冲他摆摆手,“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听闻你突然吐血,接着便匆匆离京寻毒医,又迟迟不见你回京,担心你病情恶化。”
说着再次打量易砚亘一眼,“现下看起来,那位毒医的确有回春妙手。”
易砚亘落后半步请荀耕先进门,“有劳荀相挂心,我这身子骨暂时没什么大碍了。”
荀耕落座后皱着眉头道:“毒医也没有根治的法子?”
不过也不算意外,毕竟以徐天师的医术,也没有化腐朽为神奇,毒医的名头再大,也不会真正的神仙术。
易砚亘淡淡道:“近来吃着毒医的药,已经好了很多,且先慢慢治着吧。”
易砚亘没有对荀相说实话,实话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听。
荀相担忧他病情恶化的话不假,但,恐怕也没那么希望他完全康复。
易砚亘便挑了荀相最想听的。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也没那么容易治好。
这是陛下最满意的状态,也是荀相在内的一帮老臣,可以勉强接受的情况。
易砚亘说得十分风轻云淡,仿佛对自己的病情习以为常,甚至已经没了强求的心思。
“病情没有恶化就好,先稳住了再慢慢治,你还这么年轻,总能想到办法的。”
荀耕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中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问枫送了些茶点进来便退到门外候着。
荀耕与易砚亘说起了近日朝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荀耕十分欣赏易砚亘的能力,不止一次的想,易砚亘若是陛下亲生的多好。
他在有生之年必能亲眼见证,大予朝迎来前所未有的兴盛。
可惜……
夕阳已经完全隐没,书房里燃起了灯烛。
问枫也第三次进来添了茶。
荀耕喝了两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再开口时却忽然说起,陛下这几个月来几次三番提及,打算册立摄政王的事。
“陛下膝下已有五位成年的皇子,可以册立太子交付国政。”易砚亘的态度仍与从前一致,他觉得大予朝并不需要摄政王。
荀耕面色晦暗摇了摇头,“陛下没有立太子的打算。”
至少未来几年陛下都不准备立太子了,朝臣们递上去的请求册立太子的折子,都被成箱成箱丢进灶炉里当柴禾烧了。
几位成年皇子也都被陛下敲打得,一个个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陛下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陛下不愿意呕心沥血操心国政,但也不愿意真正将皇权交出去。
陛下是铁了心的要奔往那条长生之路,再多人用性命死谏都已经拉不回来了,多少朝臣都快记不清陛下长什么模样了!
上行下效,朝堂内外一片乌烟瘴气!
早些年的兴盛景象早已不复存在,甚至许多地方都已经开始岌岌可危。
现在想来多亏了豫王爷把易世子推了出来,虽然一开始谁也指望易世子能够力挽狂澜。
可谁也没料到。
易世子竟然真的一点点收拾干净了残局,并将几乎崩坏的局面一步步扭转了回来。
这两年陛下愈发倚重易世子,大大小小的国政事物,几乎全都交到了易世子手中。
更是好几次提出要册封易世子为摄政王。
要不是这种事情不好强迫,只怕陛下早就直接下旨了。
荀耕对陛下早已经心灰意冷,已经不指望陛下能回心转意。
左相龚一鸣更是被陛下伤透了心,到现在还将自己关在府中闭门不出。
陛下既然愿意将国政交给易砚亘,而易砚亘又有足够的才智谋略担当大任,那么何妨退一步就让易砚亘摄政?
国政之事总要有人打理。
陛下自己不理朝政,又不愿意册立太子,这已是最好的办法。
“你我一次次奏请陛下立太子,陛下心意已决谁又能更改?”
荀耕晓以大义劝说易砚亘务必接下这副重担。
到了最后易砚亘实在推拒不过,只说事关重大容他再考虑考虑。
既然易砚亘已经松了口风,荀耕也不好再逼得太紧了。
于是暂且摁下此事。
荀耕劝说了半晌口干舌燥,端起刚续的热茶,“易世子与那位毒医谢公子,似乎私交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