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衡宴的一颗心仿佛也随着她深深地沉入了河水中。
“小谢!小谢——”
“谢姜——”
徐衡宴顾不得拽住他的那两条手臂,也顾不得被刀锋划破的脖子,扑到船侧死死盯着她坠下去的河面。
“小谢!谢姜——”
徐衡宴不确定刚才那些箭有没有射中她。
好像有两支射中她了,又好像只是擦身而过。
徐衡宴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她有惊无险并没有中箭。
希望她能知难而退,一会儿自己游上岸。
她明明那么聪明伶俐,那么思玲珑的一个人,为何要做出这么不理智,飞蛾扑火一般的举动?
她难道就没有想过,路宝宏父子需要以他为筹码,并不会轻易动他吗!
徐衡宴盯着湖面不敢眨眼。
既希望能看到她从水中冒头,以证实她真的安然无恙,又不希望看到她从水中冒头,省得她又再次落入险境。
一阵风从湖面徐徐吹来,此刻明明烈日当头,徐衡宴却只觉浑身发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河面上却再没有动静。
路宝宏也不确定谢姜死了没有,屏息盯着河面看了很久,才终于忍不住放声狂笑了起来。
谢姜那个恶魔肯定死了!
一定是死了!
大船距离谢姜掉下去的地方越来越远,顺着河道转弯之后已经渐渐望不见了。
徐衡宴久久才收回目光,慢慢转头看向路宝宏。
明明徐衡宴一言不发,眼神也不见半点凶狠,只是冷冷的望着他。
路宝宏却突然觉得不寒而栗,他敢确定徐衡宴有了杀他之心。
路宝宏像被扼住了咽喉,突然就发不出声音来,响彻河面的狂笑戛然而止。
扣住徐衡宴的两个汉子也不禁齐齐打了一个激灵。
明明是他们拿刀架在徐衡宴的脖子上,可是他们却在这一瞬间莫名觉得,锋利的刀锋仿佛转到了他们的脖子上。
也是在此时他们才真切的感受到,徐衡宴不止是京城富贵之地的世家贵公子,也是曾经一战所向披靡的徐世子。
路宝宏本还想说两句讽刺的话,可想到被关在大理寺监牢里的族人,到底还是说服自己忍耐了下去。
徐衡宴现在的模样让他打从心底发怵。
尽管他很不想承认。
可徐衡宴毕竟是他们这些子弟,从小抻断脖子都够不着的存在。
可能是徐衡宴给他造成太大的压力,路宝宏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安。
最后往河面扫了一眼。
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
路宝宏试图说服自己,谢姜这回必然死得透透的,像谢姜那样的刽子手,难道不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路宝宏收回目光打了个手势,示意扣住徐衡宴的两个汉子,准备带着徐衡宴回船舱里去。
刚走了两步突然听到一点动静,路宝宏万分警醒的转过身来。
河面上依然一切正常,谢姜并没有突然诈尸。
但路宝宏并不敢掉以轻心,全神戒备紧盯着四周。
正抗拒两名汉子的推搡,不愿进舱的徐衡宴,也立即静止不动凝神搜索。
徐衡宴心跳得有些快。
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这下船上所有人都听见了。
路宝宏恶狠狠地夺过一把刀,就要大步向船舷一侧走过去。
徐衡宴也不错眼的紧盯着那个方向。
是她吗?
船舷上突然攀上来两只手,紧跟着又冒出来一个脑袋。
湿淋淋的。
她大概也没有想到,一抬头正对上徐衡宴的目光,眨巴着眼睛愣了愣,然后就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
那一笑仿佛是混沌初开的第一缕光。
能够撕裂一切阴霾和黑暗。
一刹那间徐衡宴心跳几乎停止。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她一定不会有事。
徐衡宴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眼眶里有些酸酸热热。
路宝宏不是第一次见谢姜。
南龙坡那回就知道了谢姜长什么模样。
可此时此刻一眼望过去,仍然免不了有几分失神。
但也就是那么一瞬。
路宝宏朝着谢姜的脑袋一刀挥了过去。
姓谢的长成这样根本不可能是个人!不是妖魔化形就是恶鬼现世!否则为什么能够迷惑神智吞噬心魂?
屠灭了这妖魔鬼怪,还人世间一个太平!
徐衡宴情急之下大声道:“小心!”
谢姜早有准备,在路宝宏一刀砍来时扭身而起,顺势跳上了船。
路宝宏一刀没得手,马上转过身,再次朝谢姜扑过去。
路家的死士和护卫也纷纷将武器和弓箭对准了谢姜。
刚跳上船的谢姜立刻就被包围了。
“路宝宏你若敢伤她分毫,我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留路氏一个活口!”
徐衡宴语气冰冷语速极快。
路宝宏手中的刀砍下去之时稍微迟疑了一下。
他不敢怀疑徐衡宴这句话里的决心。
谢姜才从河里面钻出来,身上湿哒哒的还在滴水,哪怕此刻刀箭都对准了她,谢姜也没有一点惧怕,她抄起衣摆使劲儿拧了拧。
“路宝宏你还算是个人吗?说好的只要我能凭本事上船,你就让我一起做人质呢?”
谢姜一点也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就好像那些刀锋箭镞对准的并不是她一样。
灭门仇人近在眼前,路宝宏都快控制不住自己拿刀的手了,但徐衡宴就在旁边容不得他视作不见,路宝宏牙都快咬碎了。
“你害得我路氏灭亡,你还敢自己送上门!”
谢姜一听这话衣摆也不拧了,“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咱们就得好好掰扯掰扯了。”
“不许动!”
谢姜刚往前一步,一个路氏护卫就大喝一声警告,谢姜眼风扫过来,便不由自主的往后面退了一步。
明明只是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富贵乡里养出来的贵公子,不知为何那一身的气度,偏偏就让人打从心底感到畏惧。
谢姜嘲弄的掀了一掀眼皮子,站在原地不再往路宝宏那边去了,“南雄侯府的事是跟我有一点关系,但也就那么一丢丢关系呀。”
谢姜掐着手指头比划了一下,表示跟她的关系确实不太大。
“暴乱是我没有想到的,那是民情激愤导致的,这也能怪到我头上来?”
“我的目的只是想让路宝邡站出来以死赎罪,作恶多端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你和你爹一心寻我报仇,觉得是我害了你们南雄侯府,路宝邡害死那么多无辜女子,她们的家人找你们南雄侯府报仇有何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