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生病倒不曾这般,所以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她来到京城后,见到了宋则和宋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病有所扰。
但这个原因就不便与易砚亘讨论了。
易砚亘哭笑不得,“平时多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还会犯这种傻,你若是想要恢复记忆,楼大夫总有办法,何至于拖着病体。”
谢姜想说什么,却又没法说,“哎,你不懂。”
楼易安也不是万能的。
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没有继承宋二的记忆。
楼易安精通医术又不是精通招魂术。
难得这两回发烧的时候,能有点宋二残存的记忆飘出来,她能多接收一点是一点。
易砚亘失落的道:“你要是愿意告诉我,也许我就能懂了。”
但易砚亘不想为难她,马上转过这个话头,“你宁愿自虐也要恢复记忆,是想知道伤害你的人,打算找他们报仇?”
“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那些人都已经死了。”全家都死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那段时间发生过什么。”
易砚亘不自觉拧起眉头,“既然都已经死了,过去的事情也都过去了,何苦还要为难自己。”
谢姜故作轻松道:“一个小小的风寒发热罢了,要是病得太重或者身体太难受,我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呀。”
易砚亘知道劝不动她了,一旦她下定决心的事情,便绝不会再轻易更改了。
两人默契地不再聊这个话题。
易砚亘牵着她的手,陪她慢慢走,看湖泊周围的风景。
可不管什么样的风景,落到他的眼里,都是在看她。
看到湖面的一座桥,就仿佛已经瞧见她平时从上面路过的侧影,和挺拔骄傲的背影。
看到湖面上的一叶扁舟,就想到闲暇时分,她躺在船上小憩,脸上还盖着一把扇子,遮挡恼人的骄阳,谁若是不长眼打搅,还会被她赏个白眼。
看到水榭外面的露台,就仿佛能看到她趴在围栏上,伸手去够湖中的荷叶。
满眼都是她。
路过一道汉白玉廊道,廊道几乎与水面齐平,通往湖中的一座石亭。
易砚亘牵着她走了上去,两人沿着湖边走了半天,正好到亭子里歇歇脚。八壹中文網
亭中有石桌石凳可供休息,但亭子边缘却都没有围栏。
水面与亭子的地面几乎齐平,风吹起波澜稍微大一点,湖水就能顺着边缘漫上来。
许多指头长的小鱼,围着这座六角亭游动,谢姜和易砚亘走过来,也没能惊动它们嬉戏。
“这些鱼这么呆的吗,见了人都不知道跑。”
谢姜在边缘蹲下来,伸手试图去抓鱼,谁知她以为的呆头鱼,却嗖一下全都没影了。
“诶?”
谢姜又换了一边去玩,“我应该拿个网过来捞。”
易砚亘拉住她,帮她把衣袖都卷了起来,只让她玩了一会儿,易砚亘就将她拉了起来,他怕她再受凉。
“身体养好之前,不要再玩水了。”
明明天下第一能折腾的一个人,可有时候偏偏又脆弱得不行。
早知道把她摁到水里那么一会儿,她就会受凉,他就是再生她的气也不会那么做。
好在她这回缓过来得比较快,要是她今天还与昨天晚上一样,他还不知道要心焦成什么样。
石桌上摆着新鲜的茶果点心。
他们沿着湖边漫步,两人所经之处,早有人悄悄安排妥当。
让公子在自家府里渴着了饿着了,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也是田康太和各位管家的失职。
易砚亘抬手试了一下,水是温热的,就倒了一杯递给谢姜。
谢姜喝完放下水杯的时候,瞧见湖边有个人影在徘徊,“问枫好像有什么事要找你。”可又怕打搅他们不敢过来。
“不用管他。”易砚亘头也不回。
“问枫向来有眼色,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才不会过来碍你的眼,你有事就去忙好了,我就这么点小病,还需要你侍疾不成?”
“我今天哪都不想去,我只想陪陪你。”
“等你忙完了,晚上再过来?”大权在握不好么,干什么这么粘人?
“我不忙。”
谢姜看向岸边的问枫,“你这还不忙?问枫都要在湖边,用脚抠出三进宅子了。”
易砚亘眼眸微眯,“我看是谢公子比较忙,这么着急把我赶走,是打算做什么去?”
昨天晚上就开始借何姑姑之口,想要打发了他,从早上到现在,赶他走的话反复说了多少遍了?
谢姜道:“当然是召集手下议事啊,我是个努力搞事业的人呢,眼下陛下的态度已然明了,我们不得好好商量一下,向陛下多讨一点好处吗?”
易砚亘道:“你先前不是说了,要抱我大腿,你想要什么好处?我帮你讨来。”
谢姜两条眉毛瞬间飞扬,“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啦,给我个异性王的爵位吧。”
易砚亘给自己也倒了杯水,“谢氏远走海外之前,本来就有个靖海侯的爵位,如今带着南洋四洲归附,至少也会获封个国公,获封异性王也不足为奇,这座庆王旧宅都赐给了你,足以说明陛下的心思。”
“圣旨一天没有下来,是获封国公还是异性王,谁又能说得准呢。”
“你们一开始就是奔着异性王的爵位来的?”
“当然。”多好的掩人耳目的工具,也有用处。
“就算陛下要封谢氏异性王的爵位,这爵位也是落到你兄长谢堂卿的头上,不会封你们谢氏两个异性王的。”
易砚亘从来不觉得她会贪恋权位,但她这性子很有可能会想要个王位玩玩,没有什么是她不敢拿来玩儿的。
“我做个逍遥的南海侯就行,异性王的爵位给我兄长。”
谢氏兄弟俩兄友弟恭的人设十分稳固。
易砚亘抬起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大约吃的药分量不足的缘故,她的体温一点也没有要退下去的迹象。
易砚亘叹息着抚了抚她的脸,“你兄长怎么舍得,放你一个女孩子出来奔走。”
“女孩怎么就不能出来奔走了?要不是你们这些卑劣无耻的男人,千方百计挖空了心思,将女子束缚在后宅一亩三分地,今日站在朝堂上至少有半数人,都是惊才绝艳能力超群的女子。”
易砚亘看着她笑起来,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流光溢彩,“你骂得一点儿也没错,但不要把我也划进去,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可我也没办法不心疼。”
他有时候真希望她只是个普通女孩,就跟这京城中所有大家闺秀一样,每天早上起来最叫她烦恼的事情,就是该穿哪条裙子搭配哪一根钗子。
他知道这不可能。
但他怎么能不希望自己的女孩一辈子都无忧无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