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齐与杜雪萌一大家子的人,当晚入住多邦城的明月酣。
未曾想到,当晚多邦城人声鼎沸,张辅的先锋部队陆续抵达多邦城,水路的船舶亦开始不断停靠于东门外的码头,粮草随即被搬入城内。
杜雪萌等人第二日起床时,发现街上到处都是厉兵秣马、盔明甲亮的大明将士。不少人面色冷峻,满身煞气,腰挂佩刀,身着的盔甲不少地方有暗红色的痕迹人未洗净,俨然是刚自战场上归来,尚未休整便又踏上了交阯的战场……
在阁楼之上的王七毓看着满身煞气的将士,目光中却是充满敬佩与憧憬。她一边兴奋地指着那些将士,一边冲着身侧、瞪着大眼睛的弟弟王阳明说着什么……
任罄已经连夜离去,在明月酣她已了解到如今王九已在河内坐镇,她率了十余名随从当夜便自多邦城纵马欲至河内与王九汇合。任罄性子急,她却是等不及了。她将自己儿子托付予杜雪萌,在小阳明熟睡之后,她亲了亲亲儿子红扑扑的脸颊,便将熟睡的儿子抱予杜雪萌处,辞别了杜雪萌,连夜踏上了路途……
在她心目中,这相公却是排在第一位的,儿子阳明重要,但亦只能排在第二位!
杜雪萌此次倒未曾阻拦任罄。当踏入交阯境内后,这杜雪萌的心倒是定了许多,她却是很能理解任罄此举,星夜赶路,着实辛苦。
“一路上定要小心。见到相公,一告诉他全家都好……”杜雪萌耐心地叮嘱着任罄。
任罄点头答应。她向两位陪同他们一起来的老祖、宋远侨一一道别,并向太监马齐辞行,便转身义无反顾地提前踏上了路途。
多邦城至河内四百余里,任罄马不停蹄,每至驿站便换马休整半个时辰,连续赶路一日一夜,终于在第二日夜幕降临之时,远处灰蒙蒙、黑黢黢的河内的城郭显现在眼帘……
任罄强纳住内心的激动,看着远处的落日余辉映红了天边,夜幕即将笼罩大地,她勒住了手中的缰绳。随着她坐下的马匹“咴咴”一声长嘶,停了下来,随同她一起的十余名随从亦停了下来。
“终于到了。”任罄揉了揉腰间的酸楚叹道。
身后一名干练的随从拱手答道:“嫂子,王大人现仍在明月酣。在您一行数人踏入交阯境内,便知会了王大人。但您自行前来,尚未来得及知会他。”
任罄侧眼看了下这随从,似曾相识般。她疑惑地道:“我好象在哪见过你。”
那随从笑道:“二夫人难不成忘记了,我叫小六子。永乐四年,是我以马车送您与王大人至多邦城。中途遇劫,解决了那散兵游勇之后,大人要我先行回城。如今我已官至百户,一直负责多邦城至河内的驿道、联络事务。”
任罄恍然道:“噢,我记起来了。当年解决了那伙毛贼之后,你家大人还于远处看你如何处理现场。当初你是将那些人尸体处理掉方才离去。当时你家大人尚且赞道,这小子有头脑!”
任罄依稀记得当初的小六子,只是一个黄毛小子,但如今他却看起来是干练异常。在哪歇息、在哪换马,却是异常熟悉。
小六子有些腼腆拱手道:“多谢大人栽培。”
任罄忽然道:“按理应不应由你护送。”
“确实。原本由小旗率一小队即可。但王大人传信来,估计依二夫人的性子,到了多邦城应会提前而来,故要我们稍为留心。后来,果然是二夫人要提前而来,各处驿站我最为熟悉,故我便前来护送,”小六子答道,“据王大人交待,让大夫人等人随着张辅大军的前锋一同前来即可。”
任罄内心一片温暖,笑道:“实在辛苦你们。”
“谈不上。但此处北井离乡,且事务繁多,想家倒是有的。但好在王大人爱兵如子,薪俸、花红着实不少。”小六子答道。
“可曾娶亲?”任罄忽然问了一句,她随手拨了拨眼前的乱发道。
“老家湖南岳阳已说了一门亲事,待今年休假回去便完婚。我已多年未归了。”小六子脸红了。
任罄点了点头,道:“那我们继续前行罢。”
小六子望着河内城,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城里有队人马已前来接您了。如果我未说错,应该是王大人亲自出城来接了!”
果然,就在任罄与小六子谈话未留意之间,城内一队人马一溜烟地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来,距离任罄却是越来越近……
而最前面之人,面目渐已清晰,那眼眸漆黑如墨、俊朗却略显消瘦的面孔,不是自己的相公王九却是谁?
任罄内心一阵激动,她看着渐渐来前的自己的相公,眼泪盈眶……
小六见状,一挥手,众人退下……
小六子等人与王九所带的那队人马汇合,看着在小山坡上,那任罄如同乳燕般轻盈地扑入王大人怀中,远看如同神仙眷侣般的二人,小六子的眼眶有些湿润……
小六子这些年,自十六、七岁,便从军籍加入锦衣卫,便被派至每日腥风血雨,从未稳定过的交阯,这数年之间,由一个愣头小伙子硬是成长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鸟。
数年前,愣头小伙子以马车送任罄与王九至多邦城,这前凸后翘的任罄的身影便深深地映入其脑海之中……
这数年间,这愣头小伙子却是数次历于生死边缘,半路遇伏坠马,若非同伴相救,却是早已至阎王爷处报到了。但不知为何,这愣头小伙子脑海中前凸后翘的身影硬是挥之不去……
事后检查,胸前肋骨摔断了数根……幸好未曾插入肺中!
其实小六子有很多话想与任罄讲,而自己内心深处的话,却是不必讲的了;但那王大人,在交阯的众多弟兄们心中,却是神一般的存在……
尤其是在王大人失踪的那一年多时间内,小六子独自在被窝内不知掉过多少次……那段时间里,交阯的弟兄们基本上眼睛都是红红的,每人都是憋着一股气,而当时坐镇于交阯的正是任罄。
恰好是任罄在交阯的坐镇,稳定了众人之心。她以女子之细腻,在交阯布下了一个网,正是这个情报网络,将交阯的方方面面纳入其中,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