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与王九寒喧完毕,王九等一行人便被安排沐浴更衣,收拾妥当后便来至大堂。
郑和等亲友们早已候在大堂,郑和向亲友们一一介绍这位大明帝国的朝廷三品大员、锦衣卫使王九,并且这王九是自交阯狂奔千里,赶至云南与他相聚。
众人见到俊朗的年轻人竟然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个个啧啧称奇。
当晚,马家庄大摆宴席。
酒过三巡,郑和与王九离席踱出堂外,二人随意漫步而行。
“义弟,当初一下西洋归来解决那海盗陈祖义之时,你落海,实因为兄照顾不周啊,”郑和叹道。
“这却无妨。当日,是我心急而大意了。”王九没喝多少酒,一双眸子黑得透亮。
“三个月后,我便二下西洋,在西洋各处海岸寻你。但又不敢大张旗鼓……”说着,这郑和竟有些哽咽。那段日子,即便郑和如今想起,仍觉心酸。
“大哥,无妨。事情早已过去。但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却正是因为流落琼州府的那段时光,竟让我初窥道之门径。”王九道。
“这却是你的福报。”郑和道。
“哎,大哥,不知你知不知晓,如今你下西洋壮举,却是声名远播。不仅在大明境内,即便是在交阯,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谈论你下西洋逸事。”王九笑道。
“贤弟,别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这下西洋一事,若非举国之力,如何能成?单就宝船,那是集多少人力、物力而成。平安的航道开辟,仅凭当初你以黑狼之名的暗线,却是省却了我多少精力,”郑和道,“再论如今西洋沿岸的布局,交阯郡、旧港宣慰司的设立,这些均是陛下的精心布局啊!”
“那大哥应该准备再下西洋,您却是有何安排?小弟可有什么相助?”王九问道。
“前面三下西洋,均以西亚古里国为终点,并且船队活动区域均局限于东南亚与南亚一带。如今经过前三次下西洋,我们在东南亚与南亚沿海各国树立大明的威望,完全打通了航路。如今下一步,我却打算再行远些,但具体我要与王景弘等人商议,再交陛下定夺!如需你相助,我却哪会放过你。”郑和道。
“等再下西洋时,我这边打算再由那千户温纯生牵头,届时再派一队睚眦随同你们船队出发。”王九道。
“三下西洋时,那个睚眦乙辰,这个小伙子,着实不赖,有情有义。但你那夫人,却是有没有为难你呢?”郑和若有所思地笑看王九,他倒是很想看看这人的窘态。
未曾想到这王九却是大义凛然地道:“我家夫人?噢,那乙辰是她弟弟。她很是理解,却道,假若为国捐躯,却亦未偿不可……”
王九口沫横飞,却见那郑和若有所思地笑看他,顿时如泄了气的球一般道:“罢了。那婆娘乍见到我,硬是三日未让我碰她……好不容易上了床,便揪着我的兄弟道,若是她弟弟有那么个三长两短,便要我做太监,与郑大哥一般……”
王九忽见郑和面色有异,一巴掌便拍自己脸上,又道:“大哥……我这……”
“哈哈……”郑和一挥手笑道:“自家兄弟面前,却不需太过做作,我本便是没卵之人。你若是忌讳这,避讳那,却是看不起我。我们亦无须相交了。兄弟相交,在乎交心。你不远千里而来,为兄已甚是感激。”
“大哥,小弟我……”王九一时这间却不知说甚方好。
“别的甭谈。此次你随御驾亲征,陛下对你甚是满意。而如今你与户部尚书夏原吉所提出的明月关的计划,欲不战而屈敌之兵,甚是赞许。你放手去做便是。”郑和道。
“噢。之前尚且担心陛下会有想法。”王九道。
“另外,你可知那交阯王陈天平,已上书陛下,欲以你陈伺之名为陈家后裔,待其离世,便会以你为世袭的交阯之王。”郑和道。
“这个,这个我却是一点都不知。”王九摇摇头道。这段时间,他在交阯忙得是连轴转,屁股都不沾椅子。因为张辅大军已开入交阯境内,他忙着军务、情报及后勤事项,一人顶三人,幸得任罄至交阯,他方便片刻松懈,待收到郑和来云南省亲一事,便抛下军务,抽身直奔云南。
他与郑和自一下西洋之后,已数年未见。
“你啊,其实这并非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郑和道,“大明多少将士尸骨堆就而拿下来的交阯郡,你觉得陛下会那么放心交予其他人吗?”
“噢。”王九点了点头道。
“更为重要的是,公主朱菁,你觉得她身为陛下最为宠爱的公主,他能嫁予已有两名夫人的王九吗?那交阯王陈天平,待你实在不薄,他除了为陈伺备案世袭王位之外,更是代陈伺向陛下求亲!真不知道你小子哪来的这种好运……”郑和若有所思地看着王九笑道。
王九忽然想起那浅黄色长裙,将身材勾勒出前凸后翘的公主朱菁,后背不禁有些湿意,自己实在有负这女子的情谊……公主朱菁早已过待嫁的年龄,却始终未嫁,而自己与这公主朱菁,实在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贤弟,你脑子好使,为人重情重义。但性子确实有些直,有些事情看不透,这却不怪你。或者你看得太透,这陛下反而不喜。这却是两难。也许,随着年岁的增长,你可为陛下真正分忧,”郑和道,“而我,便让这大海伴随我便是!”
说罢,郑和却一挥衣袖,背起双手,看着马家庄外的黑漆漆的远山,不再言语……
三日后,王九离去。张辅所率的二十万大军已自广西边境开赴交阯。而王九亦必须回去了。
郑和一直送王九至十里长亭,方且依依惜别。
郑和祭扫父亲陵墓,并命人在父亲墓碑阴面右下角记得下一行小字,记下他于永乐九年1411年十一月二十二日至闰十二月间为父亲祭扫陵墓一事。这亦算是此次回乡探亲在史上所留下的点滴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