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棠并没注意到关叙跟秘书交流的小插曲,一个人登登登踩着高跟鞋,像只高傲的漂亮孔雀,穿过花园正中的喷泉。
刚抬头,就有一个穿着一身简单便服的男人走上来,见到阮秋棠也并不惊讶,彬彬有礼地开口:“太太好。”
这一声叫得太自然,漂亮孔雀脸上一僵,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也自然地表示一下。
正晃神时,关叙已经走到她身旁,介绍道:“这是从小照顾我的段叔。”
段叔两鬓染了些白,笑起来有种平易近人的亲切:“太太不必拘谨,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叫我。”
尽管两人都没有说太多,但阮秋棠向来聪明,也知道关叙的意思——段叔应该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
她微微松一口气,朝对方点点头:“段叔好。”
段叔领着两人回了家,这是一幢有了些年头的欧式老宅,处处细节都很考究,风格鲜明的巴洛克窗户和古董柜里拍卖会上都极为罕见的藏品,无一不彰显房屋主人的身份尊贵。
阮秋棠出身也好,因此仅仅只是欣赏,在看向华丽的长廊时忽然对身旁的人开口:“你平时就一个人住这里?”
关叙没否认,以为她在问别的:“我父母只是偶尔回来,并不会常住这里。怎么了?”
阮秋棠睫毛动了动,片刻后摇头:“算了,没什么。”
就是觉得太空旷,失了些烟火气。
是挺漂亮的宅子,不过在看到那条漂亮却幽深的长廊时,她却想到了自己那间称不上多豪华的公寓。
不过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两人关系也没多熟悉,阮秋棠并不打算告诉他。
万一人家就喜欢这种感觉呢,她管不着。
段叔带着阮秋棠上了二楼:“关先生都安排好了,还给太太专门准备了一间琴房,您想去看看吗?”
阮秋棠对刚才段叔介绍的那些空中花园和收藏室无甚兴趣,却在听见这句话时眼睛亮了一下:“好。”
她估计关叙会为了做做样子,随便买台普通的钢琴糊弄了事,没想到随着段叔推开门,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慢慢变了。
特别定制过的音乐厅同款的墙壁,踏进去便与别处不同,而不管是陈列架上的珍稀名家演奏会的黑胶,还是木架上一应俱全的琴谱,跟中间的那台琴一比,全都黯然失色。
那是一架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古董三脚架,是当年的皇室孤品,从琴身到琴腿无不精致华丽,阮秋棠记得她读书时就曾看过,除了数百万欧元的天价,能买到才是真的本事。
而音乐家对琴的渴求本身就带着一种魔力,本来只想随便看看的阮秋棠被吸引过去,掀开琴盖,用手指轻轻按下一个琴键。
连音色都刚刚调过,没有一丝瑕疵。
阮秋棠情不自禁地坐下来,她手指天生灵活,基础又足够扎实,更何况才刚结束一场音乐会,便直接省略了热手的环节,双手落在琴键上。
琴房内响起李斯特的超技练习曲。
她求学时的生涯堪称枯燥,每天八小时的练琴时间雷打不动,这首曲子的每一个音符、每一段小节、每一处强弱和情感的变化都了然于胸,不少专业演奏家都为之头疼的曲目,于她而言已然能完美演绎。
她弹奏时极其专注,整个人沉浸其中,直到数十分钟过去,等最后一个和弦落下、最后一次琴槌抬起,她才缓慢地从中游离出来,将双手放回膝盖上。
而等她回过神,往门口看去,才发现关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安静地凝视了自己许久。
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可是没来得及换衣服——他本想过来随便瞧瞧,却因为琴音驻足。
关叙身高腿长,倚在门框上看她,衬衫最上方的两个纽扣刚解开,手臂上的袖箍还没摘,隐隐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显得既风流又禁欲。
他的表情很淡,阮秋棠却觉得比他对外端着的时候看着顺眼多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表情也比之前生动了些,主动开口:“琴很好。”
毕竟她是真的很喜欢这架琴,眼睛里还闪着点雀跃,因此连带着对面前的老狐狸态度也好了一些,没再呛他。
“你喜欢就好。”大概是不愿破坏阮秋棠刚弹上喜欢的琴的情绪,关叙声音很淡,说道,“很好听。”
“跟音乐厅比起来哪个更好?”阮秋棠走近了一步,小鹿一般的眼睛看过来,湿润而灵动。
关叙像是顿了一下,才说道:“曲子的情感演绎不一样,更何况贝多芬和李斯特风格迥异,当然是各有千秋。”
“你居然都听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敷衍地说都好听呢。”阮秋棠合上琴盖,心情显然比来之前好了不少,顺口打趣了一句,“这么会说话,怪不得有女明星死缠烂打要跟你扯上关系。”
关叙这次却没跟之前一样,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我不会了解女明星的喜好,也不会多和她们说话。”
阮秋棠没想到这人居然不跟自己怼两句,一时还有点不习惯,下意识说了句:“跟我保证这些干嘛,搞得像我在吃飞醋查你岗似的。”
听见她这么说,关叙扬了扬眉毛,不置可否:“没事,你要查也不是不可以,可别因为这种事动气。”
“我又不在乎这些。”阮秋棠心情甚好,干脆多说两句,“不过我脾气是不算好,但没关系,反正你也不用迁就我的脾气。”
关叙垂眸看着她,只是略挑了一下唇角,没有说话。
尽管他觉得准备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但不妨碍他路过琴房时被吸引,觉得自己正在弹琴的协议妻子在发光。
见他不说话,阮秋棠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干脆走到门口,抬起眼眸看着关叙,笑靥盈盈,手还故意放在他皮质的袖箍上。
她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嘴唇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不过我刚才其实弹错了一个音,既然这么喜欢,不知道你听没听出来?”
暧昧的氛围只有一秒,阮秋棠刻意逗弄了他一下,说完便松开手指,原本能感受到如兰吐息的距离一瞬而逝。
这种新奇感让阮秋棠心情更好了,她颇有种扳回一城的快乐,撩完就想跑,对在一旁的段叔开口:“段叔,我的房间在哪里?带我过去吧。”
然而段叔怔了怔,用一种疑惑的口吻道:“太太,可是关先生只叫我重新收拾了主卧。”
阮秋棠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瞬间凝固,猛地回头死死瞪着关叙:“你什么意思?”
关叙表情云淡风轻:“我父母明天回突然回来,难道要跟他们说,我刚跟新婚妻子领证,就要分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