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关叙的司机将车停在门口,段叔又指挥着几个人搬了一套价格极其昂贵的玉石古玩放进车里。
阮秋棠刚换好衣服下楼,就看到这一幕。
昨天她跟关叙没有再就抽烟或者烟味的问题多有探讨,客客气气地吃完饭就各做各的事。
不过等到她练完琴,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关叙身上便没了那一点很淡的烟草味,只剩洗完澡后清新而潮湿的水汽。
阮秋棠想说自己他没必要这么在乎自己的话,反正她当时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别的意思。
然而如果再要提这件事反而显得刻意,可是阮秋棠的确找不到什么别的话题来刚好跟关叙说了。
她收回思绪,看着正在搬古玩的两个佣人,有些惊讶:“段叔,这是?”
“哦,”段叔以为她在问这件玉石是什么时候送来的,“关先生昨天准备的。”
阮秋棠刚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前两天买的。”关叙的声音出现在身侧,他倒是读懂了阮秋棠的意思,解释道,“稍微了解了一下,发现你父亲好像很喜欢玉器古玩,来不及慢慢挑了,就让章龙问行家买了个现成的。”
阮秋棠听完还是皱眉:“这也太……”
太贵了一点……不对,不是一点。
是贵得离谱了。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趁着段叔离开的功夫,压低声音问关叙:“你真的是钱多得没地方花啊?”
没想到关叙甚至好像还真的思考了一下她提出的这个问题,颇为认真地地回答:“那要看你怎么界定了。”
阮秋棠刚想开口,关叙就继续说道:“如果阮阮对我的经济分配感到好奇,我回头给你整理个表格。”
阮秋棠听一半就知道这人又在端着正经玩戏弄,没好气地嗤笑一声:“那你怎么不干脆做个ppt?”
关叙停顿一秒:“也不是不可以。”
阮秋棠又再一次觉得跟老狐狸聊天简直令人火大,冷笑两下,不接话了。
不过她不说话,关叙还是要说的。
他像是从逗弄中得了趣,也不没再得寸进尺,收了点笑,才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第一次上门,总不能真的两手空空。”
阮秋棠拧着眉:“那这也……”
她其实现在有种拧巴的心理,一方面觉得其实关叙做的没错,无论是他此刻的身份还是社会地位,为了所谓的成年人的体面,这些都是合适的,无可指责的。
只是她一想到回去后会面对的场面,父亲虚假得过分的笑、无聊又模式化的对话,她就总觉得心烦。
“你送这些,他估计又要到处吹嘘炫耀。”她想了想说。
“没关系,这个你不用担心。”关叙安慰她。
阮秋棠想,要是自己没跟关叙把自己家里的情况说一遍还好,现在说了,就总觉得关叙没必要为了那点体面做到这种程度。
关键是……
她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没花我的钱不关我事,可你这开销也太大了吧。”
光是玉石的体积和呈色,她一个外行人都知道,这种质量的古玩出现在拍卖场里,最后成交的价格都是她不敢想象的数字。
关叙本来都要去开车门了,听到这句话又在她身旁站定,转过身来:“心疼?”
阮秋棠觉得他今天多多少少有点闲,懒得理他。
但关叙心情像是很好,仿佛花了八位数就当打水漂似的,当做没看见阮秋棠的脸色,勾唇笑了笑,又问:“心疼钱还是心疼我?”
有没有可能是心疼你的钱?
阮秋棠在心里骂骂咧咧。
“你今天要是没事做,也不是不可以去公司上会儿班。”不过她面上不显,冷冰冰道。
“如果是心疼钱,那阮阮不用担心,目前各公司总体业绩稳中向好,主营的科技行业发展势头正盛,余下的金融理财旅游都还不错,尤其是传媒娱乐方面,因为结婚舆情的关系,最近这段时间涨势甚至超过了去年一整年的。”
阮秋棠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关总,我对你的经济状况很放心,倒也不用交代得这么详细。”
“放心就好,”关叙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但还是解释了为什么要说得这么详细,“毕竟算是夫妻共同财产,你总是有知情权的。”
什么夫妻共同财产,阮秋棠听得脑海里懵了一下。
然而关叙还要接着说:“不过如果是心疼我——”
阮秋棠猛地抬头瞪他一眼:“关总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作多情?!”
只是她一抬头,就撞进了关叙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他的眼梢弯着,有一种神采飞扬的英俊。
而阮秋棠的模样落在他的眼里,如一只小鹿于林中走散,看见深处一缕炊烟,便睁着潮湿清澈的眸子走去。
他好像就是故意说这些话,故意引着阮秋棠顺着自己的想法走,故意等她听得有些害羞了,就会忍不住来瞪自己。
阮秋棠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瞬有没有脸红。也许是有的,也许没有变化。
但关叙的眼睛很好看,在上车半小时后,她忽然这么想。
至于关叙,在接收到对方的这个眼神后反而眼梢弯得更甚,不过大概知道点到即止,直起身来,替她拉开车门,还绅士地用一只手扶住车框,避免她不甚撞到:“那好,总之阮阮别心疼就行。”
两人坐在后排,今天章龙要处理公司的事没有来,是另一个生活助理和司机坐在前排。
关叙大概知道阮秋棠还有点害羞,因此十分体贴地没去打扰她。
这件玉石的确不便宜,他还是辗转了两个朋友才找到的关系,当时卖家还不大愿意,还是自己又加了价才购得。
他原本也只是想随便找个体面的礼品当做第一次上门的礼物,然而当那一个晚上,阮秋棠跟自己说了自己父母的事后,他连夜托人查了下她父亲阮麟的喜好,这才专门投其所好买了这个。
说不上特别的理由,只是那一晚阮秋棠带着一点湿润的眼神总会在他脑海里时不时浮现,带着一点无奈和喟叹。
明明是有些情绪的,又要假装洒脱、假装不在意,仿佛这样就不会让人瞧见自己也有脆弱,也有不便于告人的难过。
可不论她是不是自己真正的妻子,他却明确地觉得,自己都不应当让她难过。
她的父亲轻视她,把她当做炫耀的物件,那自己就偏要告诉他,她是有人珍惜的,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是一只漂亮的花瓶。
至于别的,他倒是不怎么在意。
更何况……
关叙闭眼假寐,脑海里却浮现刚才两人在上车前的对话。
能看到她那么生动的表情,那么鲜活的情绪。
那么就当这件玉石是个交易也好,他也觉得物有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