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棠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愣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谁要用错误的语义来交流啊!”
关叙的动作和语气都很散漫,目光却比什么时候都要认真。
他甚至看着阮秋棠,又说了一遍那句“mipiaci”。
关叙意大利语的咬字和发音都很低沉好听,阮秋棠只能避开视线不去看他,但依然被简单的几个读音弄的耳畔发麻。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架横亘在这里的三角钢琴,关叙的话音仿佛是制作精良的琴槌。
他说话的语调应该是自然的,自然地敲击着琴弦,自然地起、落,自然地发声。
然而她只是一架孤单的钢琴,等到琴槌因为引力自然离弦,就只在琴体内留下空旷的共振声。
阮秋棠在心里自嘲地笑笑。
她的确是一个不会亏待自己、也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然而这一切也是建立在她已经构建好的、令她感到安心的体系里。
构筑这一体系太难,她好不容易把自己变得成熟,要打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就算她根据现在的两人相处推断出关叙是对自己也许有好感,却绝不会过度自信地认为关叙真的会喜欢自己,或者说别的什么。
毕竟现在两人关系正是最稳定的时候,关叙那么精明慎重、懂得权衡利弊,必不可能会在现在这个时刻,打破他们现有的契约关系。
想到这里,阮秋棠的思路倒是清晰了许多,因此一开始那一阵心弦被拨乱的感觉轻缓了一些,转而变成理智、冷静,或者客观。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是换一个话题比较好。
阮秋棠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来找关叙兴师问罪了,为了缓解尴尬,勾着鞋的手指很轻地甩了甩,眨眨眼道:“那……反正说清楚了,以后你别再说就是了。”
“是吗。”关叙忽然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阮秋棠一怔,抬起头来看他。
“阮阮,”关叙站在原地好脾气地问她,“你很介意这种玩笑么?”
“那我下次就不说这个了。”
阮秋棠有一刹的慌乱,但好在很快整理好了,她低头想了想,说:“不要引起这种误会的就好。”
她这句话刚说完,又怕自己的语气太生硬,迅速又补了一句:“反正你以后也骗不到我了。”
“嗯。”关叙弯了弯眼睛,看上去心情似乎还不错,“阮阮多聪明啊。”
“……你别挤兑我!”阮秋棠蹙了蹙眉,说道。
两人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好像十分平和地到此为止,只是心里各自还有多少想法,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阮秋棠呼出一口气,说:“那没什么事我就——”
“阮阮。”关叙又开口叫了她一声。
关叙好像已经恢复了最开始她进来时的淡定,还是个偶尔喜欢逗逗她、喜欢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的男人,因此他说出的话题好像也十分成熟:“关于昨天的一些记录视频,社交平台上有了一些,如果你觉得介意,就让人全部撤了。”
“哎?”然而阮秋棠皱了皱眉,有些没听懂,“这场婚礼本来不就是办给你集团的人和大众看的吗?”
“哦哦,你是不是介意那些宾客当成vlog拍来发上去的,而不是你找了导演跟拍后以官方视角发出来的?”阮秋棠试着理解他的意思,分析道,“我是没关系的呀,本来就不在意这些,而且你帮了我这么多忙,这种小事是我应该做的。”
于是,关叙的后半句话就完全卡在了胸腔里。
毕竟要是再说一句“如果你不愿意,那连导演那里的影像也可以封存,甚至可以不再向大众露面”这种话,反而显得他在前后矛盾。
关叙第一次被自己曾经做过的决定绊住。
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
有点后悔,又有点庆幸。
后悔当时那么斩钉截铁地做合同写契约,生怕阮秋棠不相信自己的正式或者认真。
庆幸是因为现在想想,如果当时不那么做,说不定他跟阮秋棠现在还只是偶尔周末见一次面的合作关系。
所以没关系,时间还长。
对方不相信也没事,甚至就算今天真的被拒绝了也没有关系。
关叙向来是一个思考力行动力很强的人,因此他略一扬眉,又是原本的模样:“那就好。”
“所以阮阮,既然这个仪式很成功,那我们要不要顺便约定一件事?”
阮秋棠不明所以,点点头,认真地看着他。
“好啊。反正你按着你的计划进行嘛。”
她说。
“也没什么……”
关叙唇角染了一点笑意,身后是一片碧蓝和银滩,衬得他英俊得无比从容。
“那为了维持稳定,就先约定好,如果不是原则性的问题,能不能不要轻易提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