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华回到东成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近三点,这个时候的街面上已经有摊子出现——鬼市出摊的摊主已经赶早占位置,手脚利落的甚至都已经摆放好自己的那点家当,然后趁着还没有多少人来挑东西的时候三三两两地凑到一起抽着烟,聊着几句闲话,差不离就是家里长短,圈子里的一些消息。???◎№八一中?卐文网?w`w-w`.、8`1、z-w`.com
这个时候人少,是寻摸玩意的好时机,江华却是没有兴趣,下了的士后就打开店门进去,随即就又紧紧地关上。
“六哥,六哥,江华回来了。”
高扬推了一下打着瞌睡的宋六。
“哦?”
宋六睁开眼睛,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迷糊,当看到江华打开店门进去后顿时精神起来。
“奶奶的!这小子终于是回来了。”
宋六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江华脚底抹油跑了,现在看到人回来顿时心就放了下来。
“六哥,这小子手里还拎了个大包,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玩意。”
“拎包进去没事,只要不拎玩意出店就行。我还有事,先走,给我盯好宝荣斋、盯好江华这小子。”
点了烟,宋六狠狠地喷出一口浓雾,随手把剩下的半包扔给了高扬,推开车门拍拍屁股走了。
高扬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丝不甘的神色。有事?这个时候有个毛子事?分明就是找地方睡觉!
“奶奶的,不管了,我也得睡一觉才行。八一小№說網w、w`w-.、”
高扬用力眨了眨沉重的眼皮,把车椅放平,没一会就响起了呼噜声。
江华并不知道有人在店外盯着自己,进了店后他马上就反锁了门,甚至还用力拉了几下,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放下心来。
喝了一口水,江华走到架子后长桌旁,开了灯后把刚买来的硬黄纸拿出来,一张张地仔细看过,确定除了自然老化的痕迹外没有别的异常后开始仔细清洁。
清理古书或者古纸,是个精细活。
年头越久的古书或者古纸,不管再怎么样精细的保存,总是会长了尘或虫子,直接用手抹或者吹,都很有可能造成损坏,必须用专门特制的有如大号毛笔的净尘笔才行,上好的净尘笔选用特殊的动物比如狐狸或者兔子身上的豪毛制成,利用的正是这些细小的毛拂动时产生的细小力量把尘虫扫走。
时间太紧,再加上这只是作伪,江华并没有过于讲究,只是用新买的大号兔毫笔仔细清理一番。
硬黄纸一般都是5o厘米长近3o厘米宽,江华清洁完之后开始用小刀把每一张纸一分为二——干这事情的时候他根本不用尺子什么的,只是比划一下就直接下刀,没一丝的误差,有一双稳定而精准的手,这是能够成为修复大师的关键。
裁好之后,江华把硬黄纸一张张摊开,方便一会使用。
做完这个事情后,江华打开电脑开始查找起资料来。?????¤八№?一小¤說?網w、w-w、.`8-1-z-w`.com
根据前任留下的记忆,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和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为确保不出问题必须得要重新确认一下——别的不说,红山玉龙和《兰亭序十三跋》就和前世的不一样,天知道在鉴真这事情上会不会出什么妖蛾子?
作伪的第一原则是不能无中生有,不符合历史细节东西非常容易让人拆穿。
举青花瓷器作为例子来说,它虽然是华夏瓷器常见的品种,最早的可以上推到唐代,但是必须明白的是青花唐代之后不同的朝代有不一样的特点甚至会出现新的品种。
如果市面上突然出现一只写有唐代款识的青花五彩大罐,这或许蒙得了些没有见识的人,但稍有常识的人都清楚这是百分之一百的假货,原因很简单,唐朝的时候虽然有青花,但却没有青花五彩——这玩意是清代的时候才让人给琢磨出来的。
高手玩儿拿捏出一只假的唐代青花瓷器先得要明白唐青花的青料色浓艳,带结晶斑,这是低锰低铁含铜钴料才能够有的特点,为此就得要从中西亚地区去寻找合适的钴料——唐代青花就是用进口的;第二个还得注意唐青花的胎质和细腻粘不了边,反而是比较粗松,烧结的程度比较差,呈米灰色,底釉白中泛黄,釉之间有化妆土,塑胎的时候怎么松粗怎么弄;第三,器型以小件为主,多是小碗小罐小盖这类,如果出现只一米高的大瓶子,这玩意让人瞅着就不对劲;第四,唐代青花上多是药草纹,有华夏传统花草如石竹花、梅花等小花朵为多见也有菱形等几何图形中夹以散叶纹为主的阿拉伯图案纹饰,这是因为这个时候的青花多是出口用——如果有人觉得出现阿拉伯图案纹饰就觉得不是唐青花,就得可以用老大的耳括子抽他。
总之,玩儿作伪的高手,必须让从自己手里出来的东西和书上查到的资料相符合。
江华既然已经决定作伪鉴真的手抄佛经,就得在细节的地方下手,确保不会出现乌龙事件,捅出个大漏子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是假的,必须得要百分之一百确定在这个世界上,和鉴真有关的所有历史细节和自己的记忆没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差别。
除了偶尔响起的键盘声和鼠标声之外,就是隔段时间就拿起茶杯放下来的时候出的声音,店铺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江华双眼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两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是在查看和鉴真有关的资料。
天色渐亮,东成街的鬼市已经结束,别的店铺早就已经打开门做生意,宝荣斋的大门还是紧紧关着,没有一丝动静。
“砰砰砰!”
高扬慢慢睁开眼睛,现毛虎正敲着车窗。
开了车门,毛虎马上就钻了进来,手里还拎着几只包子馒头还有豆浆。
“怎么样?那小子还在店里?”
高杨扭了一下酸痛的脖子,点了点头,说,“是的,江华昨天夜里的时候出去一趟,回来后就关了门,直到现在都没再露面。”
“不会是跑了吧?”
毛虎瞪大双眼看向不远处宝荣斋那关得死死的店门,此时都已经是上午十点多还不开门店做生意,这事情透着一丝古怪。
高扬一边伸长脖子吞着包子,一边摇头,说,“这不可能,除非宝荣斋开了个后门,否则我一直在这盯着,跑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毛虎想起自己刚来的那一会,高扬在车里睡着的事情,心想不知道江华跑了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情,不过他没说这事情,反正江华真的跑了,这事情吃挂落的也是高扬,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高扬,这一次的事情我觉得六哥干得有一点差池了。”
高扬愣了一下,不明白地看着毛虎,“毛虎,这什么意思?难道不应该盯着江华?这小子如果跑了,我们这一趟就白忙活了。”
“我说的不是这事情,我说的是六哥让我们把江华花2ooo来万买了《兰亭序十三跋》的消息放出去的事情。”
高扬撇了一下嘴,说,“这事情就更加没有什么问题,不这样,江华那小子转头不认了,事情不就得落在六哥身上?这纤是他拉的,方忠肯定会找他麻烦。这时候佣金就不说了,能不能撇得清关系还是两说呢。”
“你这么说也是理,但是这样一来也把江华给迫上绝路了,他手里的那对瓶子本来是值大笔钱的,现在想卖也卖不出去,哪来钱给方忠?这最后还不是同样把六哥给绕进去?顺带着我们连西北风也没捞着两口?”
高扬一阵傻眼,他倒是没有琢磨到这点上。
“这个……那……我们怎么办?”
毛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怎么办?凉拌呗。反正我们不过是捧哏吆喝的,这事情最后成了我们就跟着喝点汤,不成,麻烦也落不到我们头上不是?等着吧,也就这几天时间就能够见分晓。”
高扬没了吃包子的兴趣,愣愣地看着不远处宝荣斋的店门出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