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的是个有些尖锐的女声,阮秋棠觉得陌生,皱着眉回过头。
在音乐厅这样的闹剧不常见,一些观众也纷纷伸长了脖子。
对面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手上挎着一个h牌的铂金包,一副硕大的墨镜遮住半张脸——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见阮秋棠回头,对方气焰更盛:“怎么,心虚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阮秋棠开口,语气里是真实的困惑:“小姐,您是在跟我说话?”
“……”对方像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啧”了一声,干脆自报家门,伸手摘了墨镜。
原本快要散场的音乐厅传来一阵低呼。
“这不是许淑怡么?”
“女明星啊!”
“真人和电视上一样漂亮!”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许淑怡来这里做什么,感情纠葛?”
“是哦!最近娱乐新闻不是写,说她正在跟一个神秘的圈外人交往,还说婚期将近……”
“难道被插足了?”
许淑怡踩着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画着正红色的哑光唇膏,看上去气焰十足。
然而阮秋棠看了看她的脸,再一次真诚地问道:“你是?”
“你——”许淑怡原本的凌厉像是气球被戳了个洞,她冷着脸道,“你现在在演什么?”
“如你所见,我刚演奏的曲目是月光奏鸣曲。”阮秋棠完全没被影响到,悠悠地回答一句。
许淑怡险些没站稳,想要保持优雅似乎不太可能,她干脆道:“前几天难道不是你勾走的关总?”
她盛气凌人,仿佛只要声音够大,自己就是绝对占理的那个。
她不是科班出身,娱乐圈鱼龙混杂,拍戏的机会本就不多。
半年前,她好不容易终于有了一部女主戏,播出后还正巧有了点水花,于是在一次会员制的慈善晚宴上认识了关叙。
那时她正跟几个制片人喝酒,关叙偶然路过,见她有些醉意,便抬手叫了侍应,给她拿了一些醒酒药,临走前绅士地说了一句“保护好自己”。
然而关叙一走,那几个制片人反而不敢为难她了,还客客气气地询问她,下一部戏有没有合作的意向。
她才知道,刚才那个人的背景和姓名。
许淑怡有了算计,觉得自己终于要在娱乐圈翻身了。
既然关叙路过她时会停留,那自己要是抓住这个机会,从此就不再是人微言轻的小角色。
因此从那次以后她总会制造一些机会,一些若有若无的偶遇,与关叙出现在同一场合——即使很多时候两人根本没有过交流。
后来她主动关叙搭过几次话,对方风度翩翩又绅士体面,这让她心中暗喜,毕竟她还打听到,关叙似乎去了一场相亲,看来家里人也催得很急。
她甚至捕风捉影地放出一些消息,营造出一套两人真的在暧昧的故事。
在她看来,关叙从没回复过,应该就是同意。
反正关叙出席活动从不带女伴,而自己却是跟他说过几次话的人只要自己再主动一点,就水到渠成了。
直到几天前的拍卖会,她听说对方拍下了一款珠宝。
她心下激动不已,只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攀上想要的一切。
当时许淑怡直接赶去了会场,然而刚看到关叙一眼,还没来得及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就发现对方宴会厅都没进,转头与一个女人上了同一辆车。
她查了一下,是个近两年才回国的钢琴演奏家。
许淑怡咬咬牙。
看来又是一个跟自己一样想法的人。
但她不觉得自己会输,毕竟论跟关叙的交集,她可是努力了小半年。
来到音乐厅时她就做好了准备,自己先发制人,对方肯定会下意识害怕,她又暗中找好了媒体,到时候报道随便写一写,自己再在公众面前扮演一下受害者……
毕竟关叙对自己制造的相关话题不置可否,那肯定就是默许,那这一步让自己来迈就好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底气又足了。
面前的女人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你现在装无辜也没用,”许淑怡眉毛一横,咄咄逼人地指着阮秋棠,想从气焰上震慑住对方,“你明知道我跟关总常常一起出席活动,却还要在拍卖会后故意叫走他,你是什么居心?”
阮秋棠回想了一下刚才在休息室听见的八卦,勉强拼出对方的身份来。
估计就是缠着关叙的小明星罢了。
只是她向来对这种八点档的故事兴致缺缺,她礼貌道:“这位小姐,演奏会已经结束了,要是喜欢听,可以去入口买张cd收藏。”
她眼眸如星,像是想到了什么,娇俏一笑:“我会考虑给你在cd上签名的。”
“你!”许淑怡没想到自己演练过的气势毫无作用,一瞬间有些气昏头脑,半晌只重复着一个字。
围观群众正看得精彩。
“原来那个八卦是真的?这是什么狗血戏码?”
“不可能吧,我怎么看着像许淑怡无理取闹啊?”
“可是之前的报道确实写过,不然她一个明星也不会亲自过来吧……”
议论声越来越大,许淑怡一瞬间有些下不来台。
可是她都找好了媒体,不管怎么样,先让大众相信不就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发挥了毕生的演技,眼眶一下就红了,看上去似乎还站不住,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甚至快要倒在地上:“如果不是你,关总那天肯定——”
“阮阮。”
阮秋棠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
她名义上的丈夫。
关叙站在二楼的雅座,目光清冽,隔着吵嚷的人群遥遥看她。
阮秋棠眨眨眼,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合约夫妻嘛,这种时候肯定要配合一下的。
许淑怡一惊,似乎没想到关叙本人会出现在这里,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连忙整理了一下头发,手又紧张得不知道往哪里放:“关,关总……”
她这次是真的慌了,方才的气势荡然无存,只想着怎么样才能圆一圆自己这半年在关叙面前刷脸时维持的人设。
然而关叙顺着楼梯走下来,从头到尾目光只落在一个人身上。
阮秋棠见他走近,微仰着头小声问他:“你怎么今天过来了?”
那天互道晚安后,关叙好像一直很忙,两人没多聊过天。
关叙走过来,极自然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点安抚的力量。
即使知道这样的亲昵应该是给外人看的,但阮秋棠还是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或许不是紧张——只是心脏蓦地坠了一瞬。
“想听太太弹琴罢了,哪要那么多理由。”关叙音色低沉而温柔,如同质地上乘的绸缎,又如同造价不菲的大提琴。
一旁的许淑怡听见这句话,险些没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然而她还是不想承认,重新挤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不对,不是……关总,我记得您一直没有带过女伴,而且,而且我们在那么多活动上见过——”
“许小姐。”关叙打断她。
他转过头看她,那点对着阮秋棠的温存消失不见,转而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俯视。
即使他此刻的表情与凌厉搭不上边,却还是让许淑怡身上一抖。
蔑视。
许淑怡失神想到。
“我原本顾及体面,不想理会你制造的那些捕风捉影的新闻,然而你却不知悔改,还要来打扰我的合法妻子。”
最后四个字咬得很清晰,关叙继续道:“她素来低调,也是为了我才不公开的。”
“但如果低调会造成误会,那就是我这个丈夫的责任了。”
“许小姐是不是找了媒体?记得原封不动记下我的话。”关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日后我会为我太太补办婚礼,只是名额有限,又怕扫了她的兴致,许小姐就不必来了。”
阮秋棠的手还被他握着,听见他这句话,指尖下意识动了动,仿佛在挠关叙的掌心。
她又闻到了那一点极淡的冷香。
关叙似有所觉,用身体替她挡住许淑怡的视线,也挡住她微红的双颊。
他像一名骑士那般,执起她的手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很轻地吻了一下。
“走吧,我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