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话足够简短却也足够有力,她从头到尾都一直不躲不闪地看着关叙。
可能是因为回想起了往事,这是她第二次将自己最疼爱的孩子交到一个男人手中。
只是第一次的结局并不美好,她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
太多画面在这一刻闪过,二十几年前也有像阮秋棠一样美好的孩子对她笑,说找到了一生的幸福,非他不可。可她不愿因为自己的沉疴真的阻拦她如今唯一的孙女,因此她再一次选择了相信,只是这一回,她无比平静地想要一个简单的答案。
“好吗?”她看着关叙问。
在听到最后的一句的时候,阮秋棠只觉得鼻头一酸。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不让那股酸涩泛上来,又试着勾了勾唇,好让自己现在的表情更好看些。
阮秋棠想,她外婆可是那个时代最娇贵的小姐名媛,那么聪明那么机敏,自己的一些小心思,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或许在某一瞬间,外婆不是没有怀疑过她跟关叙的真实关系,但她依然为了她的幸福选择相信,而同时也有随时应对变故的底气——阮秋棠丝毫不怀疑外婆做过类似的打算。
她肯定不会再让自己像她妈妈那样,从无尽的幸福落入永无止息的哀怨里。
而关叙似乎也因为这句话动容,他的眼神看上去也是如此认真,笑得真诚而忠贞,仿佛这真的是他生命中的一个重要承诺:“您放心,外婆。”
“我会的。”
阮秋棠听见关叙的声音,一字一句郑重地说:“您所害怕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不会再束手束脚,我会保护她、尊重她、珍爱她。”
“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都不可能会伤害她。”
他说。
“——她是我的妻子,但同样也属于自由。”
阮秋棠生出一点轻飘飘的感觉,在某一刻仿佛忘了自己置身在这座小岛,而像是踩在某块云上。周遭的一切都是新的,她的外婆会保护她、她的朋友会关心她,而她面前的爱人,好像也真的会爱她。
从此一个旧的世界被推翻了,新的、生动的、五彩斑斓的颜色会涌进来,像拥抱氧气一样,拥抱她。
“小棠,小棠。”于是她在云端听见一点友善的呼喊。
原来是外婆在叫她,其实自己走神了,而她的眼眶也有点湿。
但现在这个场合是足够包容的,她就是今天的主角,没人会因为这一点善意的插曲而出声。
阮秋棠弯了弯眼睛,看见自己的外婆握着自己的手,正要交到面前男人的手上。
她点了点头,戴着白色网纱手套的手指微微屈起。
于是阮秋棠感受到了对方的温度,关叙从外婆的手里接过她的手,珍之重之地握紧自己掌心。
她听见四周传来的浅浅的祝福的鼓掌声。
而此刻她忽然很想要一个拥抱。
阮秋棠想,如果她是这一刻的主角,那提一些要求应当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于是她看着关叙,轻轻地笑起来。
她望进他的眼眸,看见对方瞳仁中的自己,鲜红湿润的嘴唇一张一合,用很轻的声音叫他:“关叙。”
只是没等她说出下一句,不知道是关叙意会到了,还是真的也在这一刻想抱一抱她。
他也朝她伸出双臂,微俯下身,把他揽进怀里。
司仪在一旁活跃气氛地笑了笑:“大家给两位一点时间,让他们拥抱一下缓和缓和心情。”
阮秋棠没看台下的宾客,只是把头轻轻枕在关叙的肩上,被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包裹着,竟也觉得无比安心。
而关叙的手掌落在她的背部,目光在无意中落到了一旁的宾客上。
他看见女方宾客的那一边,坐着几个他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认识的是见过一面的叶子辰,不认识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但他觉得他是知道他叫什么的。
关叙搂着对方的手微微用力,不过不至于让她发痛。
他们大概是在注视自己。
关叙被太多人注视过,也从未在意过旁人的看法。
现在却难得地生出了一点攀比,或者说是窃喜。
在这些情绪各异的注视里,此刻在炫耀他怀里的人,那么美好而赤诚,竟然是属于自己的。
婚礼的仪式一切从简,没有伴娘伴郎的环节,但最后的誓言还是必不可少的。
誓词并不是千篇一律的对白朗诵,是关叙让章龙准备的,仿佛是他们这场婚礼的某些映照。
而当司仪说出那句“那你可以亲吻你的爱人”后,阮秋棠感觉周遭的空气都静了下来。
尽管她跟关叙已经“演练”过两次了,可她依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悸动,连指尖都沁着汗。
还没等她再做好什么准备,下一秒,男人略一俯身,双手掀起盖住她头纱的两侧,像是急切,像是心动——
阮秋棠只来得及看清他幽深的双眸,就只感受到他的鼻息朝自己压了过来。
对方掀起头纱的动作是迫不及待的,但探进来的嘴唇是轻缓的。
这两种强烈的反差带来了极具冲击感的气息,阮秋棠来不及闭眼,就被对方掀住了嘴唇。
关叙很温柔、很温柔地吻他,像他们本来就应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