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暖气足够,可是身上都湿透了,两个女孩子即使穿了雨披也湿了大半,湿黏黏的又冷又难受。
“山上的雨就是这样,说来就来。”
孟既景解释着把车开出去,看了眼坐在身旁的宗英,一声没吭但是手臂伤到了用不上力,不然不会主动坐到副驾位上去。
汤媛的手掌心被树枝刮破了,手疼脚也疼,仍是打着哈哈活跃气氛:“这回真是见识了,比上京的雨可大多了,也痛快多了。至少还能下来雨,不像我们那儿,就那么一天天的生憋着,就像在跟你说,我生闷气了你可千万别理我,哄也好不了那种,这一气就从夏天闷到了秋天,能把谁给活活憋死。”
纪敏之从包里拿了条手帕出来,虽然也是湿的但是能用,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擦,疼得汤媛嗷的一声,和着外面的雨和黑乎乎的天,又哭又笑的哎哟声不断。
勉强把泥擦掉,就看见横在掌心的伤,长,且深,四周那些细浅的小伤口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只是看着都觉得疼。
纪敏之不想给别人找麻烦,忍了一会还是说了:“孟老师,这附近有没有医院?”
孟既景从后视镜里对上她的眼,“是县城的小医院,坚持一会,我们回城里去。”
便没了声音,明明她嗯了一声,被接连砸在车顶的雨声覆盖。
不一会,车停了。
孟既景叫她:“敏之,下车。”
她就跟着下去了,跟着他进到一家规模不算大的商场里。
先去买了几条浴巾和毯子,然后到了女装区。
“女孩子的衣服,你自己挑一下。”
见她怔愣,解释着说:“至少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到市区的医院,你们俩先在车上把湿衣服给换了,要是发烧了,汤媛的手更要发炎。”
纪敏之连忙去选了两条方便穿脱的裙子还有内衣裤,外带两双拖鞋。
就是个县里的商场没那么多品牌,更没有她们惯常穿的那些高档货,孟既景寻思要不要告诉她一声,随意拿两件凑合穿一下而已,纪敏之已经选好了,就是随便拿的。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就全部搞定了,回到车上去换。
反正他们俩都湿透了,干脆就在房檐下抽烟,确保车边安全没人靠近,然后到商场里面换上干爽的衣服。
孟既景碰了下垂着的胳膊,宗英闷声:“嘶……孟先生,这算不算工伤?”
“你自己看着办,反正别耽误了正事就行。”
“我这条胳膊要是废了,才是正事吧。”
孟既景又碰了一下,“宗英不是铁打的么?这么矫情干脆找她爷爷去吧,我这养不了废人。”
宗英笑骂:“指着你给我镶个金身呢,脸一扭人都不认了,啧,你是本来就这样还是跟上京那帮人学的?行,那你这金饭碗我不端了,换个铁碗端去,诶你说……就我这岁数了是不是给她爷爷站岗都不行了?”
孟既景偏过头去朝他凑近,压着声笑:“用他们上京话说,就这位傻了吧叽的汤小姐,你可以试试给收了,从今往后一步登天,还端什么碗,饭都有人给你送到嘴里,废了也就废了,用不上。”
“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上呢?撺掇着我帮你试水,然后看着我是怎么死的是吧?都用不着她爷爷上手,那小子就得把我们家给荡了,可真有你的。”
说笑间,纪敏之的信息来了,问他们俩好了没有。
……
医院。
汤媛的手要缝针,宗英的手肘磕碎了一小块骨头,医生的建议是可以开刀,也可以就那么放着,以后如果长错了位再做手术也行。
宗英就没管,说是养几天就好,连挫伤的药都没拿,家里有的是,只帮汤媛去取了脚伤的药。常年打拳的人这点伤就不是个事,哪有那么矫情,用不着医生说他都知道废不了,多年积累的经验是骗不了身体感知的。
汤媛看着缠纱布的手唏嘘:“敏之,我这算是破相了吧,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呀,虽然第一张脸普通了点,但我这手还是挺漂亮的……”
纪敏之刚要劝,她又自言自语起来:“我这算是断掌了吧,听说克夫,得,赶明儿个我要是看哪男的不顺眼,我就直接嫁过去,克不死他。我也算为民除害了。”
这就没法劝了,人家压根没伤心,开起自己的玩笑半点不带含糊的。
麻药劲过去汤媛就不笑了,疼呀。
不止手疼,脚也疼,揉的时候哭天喊地,比雨势还要惊人,要不是被大雨压着,房顶能被她给喊翻了。
连丁媛都忍不住过来探望,看清楚肿得馒头似的脚踝也觉得疼。
宗英让纪敏之起来,自己坐了过去,脚一提说:“再叫,就把你打晕。”
汤媛怔,忽然把手伸过去正对着他的脸,斥道:“你敢,你动我一下试试,克死你。”
宗英没理,拽着她的脚往自己大腿上一搭,搓开药膏揉了上去。
没叫,咬唇忍着,眼瞪着。
手劲可比纪敏之大多了。
手法娴熟。
沙发靠垫都快被挠破了,脸埋在上面,疼出一身的汗。疼完了也就完了,汤媛大大方方把脚一收,夸道:“宗助理,你好专业啊,能赶上我们院王大夫了。”
宗英笑:“嗯,打人也是专业的。”
那表情就像在说:算你识相,没叫,不然一掌打晕你。
汤媛也嗯了声,用脚尖在他站起来的大腿上点了点,“等我伤好了,跟你讨教讨教。”
挑衅的时候,笑得特别灿烂,巴掌大的脸庞上带着束阳光似的,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忽略掉红肿的部位,脚长得挺好看,小腿纤长,使点劲能直接给掰断。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敢跟他讨教。上一个口出狂言想要跟他讨教的人得是好些年前了,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下地走路了。
宗英心里直笑,他玩着命打人的时候,这姑娘可能还在上幼儿园吧。
绷直的脚趾尖又点了点,感受到大腿上忽然硬绑绑的肌肉,笑容凝滞,转瞬又自若地说:“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