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后,汤媛给宗英打电话。
时隔近一年的时间,两人没再见也没联系过。
宗英没接,响到自然断。
汤媛是这样,你不接我再打直到你接,除非你表明态度挂断电话。尤其此时,她是为了纪敏之,孟既景找不着了,自然要找宗英。
响到第三回时,宗英按了挂断,汤媛没再打来,发了条语音,特别着急地问他知不知道孟既景在哪。
宗英知道,不能告诉她,就没回。
宗英特别忙,公司的事基本都落在他身上,几个地方马不停蹄地跑连顿饭都吃不上,除非是有应酬勉强能吃上几口。
那些老总们是会看人下菜碟的,对面坐的如果是孟既景肯定不敢,但是换成宗英便要端架子,酒是免不了的。
宗英刚完一场正往下一场去,汤媛一条接一条地追着他问,从着急变成生气。
商场上精明得很,唯独对汤媛弄不明白,她对他的火气怎么这么大,也不明白她怎么这么现实,勾着他的时候上下其手,隔三差五找他闲聊,睡了没几天扭脸就和谢飞交往上了,就好像他死了,连个消息都没了。
这会需要他了,又想起他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没回复,手机扣在一旁连看都不看了,就听见推送一声接一声。
酒喝得不少,远没到醉的程度,就是谁也没再搭理只喝自己的酒。
来谈合作的人看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明明这顿酒喝完就能签约了,忽然被晾在一旁。
老板冷眼瞅着,底下的人无法,左一声宗助理右一声宗助理叫着,时不时的来上一声哥,宗英不耐烦:“谁他妈是你哥,还挺会给自己长脸的。”
起身就要走,被人拦住。
都说打狗也得看主人,这还当着主人的面呢就叫嚣起来,不过也就是孟既景的一条狗而已。
宗英瞅了眼面前挡住的人,回身把桌上的合同拿起来,冷声问道:“签不签?”
像是在问空气。
眼里谁也没有。
老板仍是坐在沙发里,端着架子。
外面都说孟既景横,因为那是真的爷,上京|城里混的都知道,但是当着面也会装装样子。
没听说宗英这样。
前几次见都挺客气,说不上热情,至少周到。
甩脸子的事还真是头回遇到。
老板当然想签这份合同,但是也要面子,尤其当着底下的人被他这么一问,仍是拿着乔为难起来,话还没说出口,合同直接杵进了镇酒的冰桶里。
拦人的又高又壮,保镖似的,没两下就被打在地上。
宗英点了支烟,提着大衣抖了抖挂在臂上,对傻了眼的几个人说:“孟氏从来没有非谁不可,你家不做就换别家,价钱只会更低。换成孟既景来也是这么说,他不在,就全都听我的。”
说完了便夹着烟找烟灰缸,有人连忙举到近前,宗英打眼一看,熟人,徐方。
乐了一声打着招呼,“徐少爷,有日子没见了。”
烟头扔在了老板的那杯酒里,扬了扬下巴说:“等你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可以试试来求我。”
没说求了有用或者没用,只拍了拍老板的肩转身走了。
门一关,徐方啐了一声:“给你脸还不知道接着,白他妈给你搭这个交情,惹谁不好你惹他。”
老板还是懵的,顺口回道:“他不就是个助理……”
“你们家助理跟你称兄道弟的?你们家助理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你能去要人家的命么?助理,那他妈是宗英,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他跟孟既景什么交情……活该你挣不着这份钱。”
声挺大,隔着门都听见了。
什么交情?
也没称兄道弟,哪那么矫情呢,不过就是孟既景现在半死不活,得帮他把孟氏给撑住了,还给他的时候总不能比现在差吧。
手机仍是响个不停,追命似的。
宗英坐在后座里抽烟,车窗半开着,外面又是风又是雪,呼呼往里灌。
汤媛的声音又快又急,连个停顿都没有,风一吹就不那么清楚倒像是要哭,反反复复问他一件事,孟既景在哪儿。
是个人都想找孟既景,上哪儿给他们变一个全须全尾能说会动的去,他真管不了。
宗英到底是回了一句,问她在哪儿。
汤媛回了两个字:【上京】
宗英敲了半天也没打对想说的话,十个字能错八个,风一吹酒劲上头,手指不听使唤。
让司机把车开到大院旁边的小巷子,给汤媛打了个电话,响的一瞬间就接了。
他就说了一句:“下楼,出来。”
汤媛应了声好就挂了,和接时一样快。
宗英让司机把车开走,一个人在路边抽烟,第二根烟刚点着,就看见巷子口跑过来个人影,直奔着他冲过来。
站定在面前时大口喘着气,羽绒服的拉链都没拉上,里面还穿着睡衣,风一吹卷着雪打起哆嗦。
宗英往后退了半步,看着她张着嘴不停喘气要说不说的样子,弯下身去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一直拉到顶遮住了半张脸。
汤媛一直盯着他看,按着胸口让自己冷静才发现没穿内衣,幸好羽绒服够蓬松看不出来。
宗英只当未见半转过身去抽烟,一支烟抽完了才问她:“找我干什么?”
“孟——孟既景呢?”汤媛一开口才发现心脏疼,像被人从嘴里灌了个冰凉的大雪球,直杵到心窝里面去,又从外面用手攥住使了劲地拧,疼得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宗英答。
“不可能。”汤媛拽住他的大衣袖子,盯着他的眼睛,“谁都可能不知道他在哪儿,你一定知道。”
“对,我知道。”
她屏住呼吸,等着他继续。
宗英一低头,眼睛还没瞟过去,她就把手抽回去缩在了袖子里面,只是固执地看着他。
头发和眼睫毛上都落了雪,头发长了。
汤媛先开了口:“宗英,你要是为难可以不告诉我,但是你能不能……骗一骗敏之。”
不知道是为了敏之还是自己,眼睛忽然热起来,偏过头去用手背抹掉,又是雪又是泪,凉的热的混在一起,竟然觉不出冷,只是难受,心里特别难受。
他说:“行。”
她说谢谢,转身就跑,脚底滑了下险些摔倒,跑得更快消失在转角的路灯下,只留了道小小的影子映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