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媛觉得不能再和他说下去了,手掌心都冒汗了,虽然宗英靠在那里一言不发,盯视感不容忽视。
明明她也靠着椅背,却像被人抓住了肩膀,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秦生追问:“晚饭怎么说?咱们俩上哪儿吃去?我去接你。”
汤媛回绝:“我已经在机场了,下次吧。”
“下次?听着像是婉拒……”他啧了两声,继续说道:“要不这样,要是你们家老太太问起来,就说我已经请你吃过饭了,行不行?”
“行,谢谢你。”汤媛还是挺感激的,毕竟人家也是在为她着想,她外婆这个人啊,是真的会问。
将要挂断,听见他还在说话:“姐姐,你客气什么,追人就要有追人的样子,我是认真的。你记得念着我的好,下次别再找辙推托我就行了。”
果然,弟弟和老男人是有区别的,一分钱没花,话说得还特漂亮。明明他也是要给领导指派的相亲任务交个差,却显得完全是在为她着想,真是会做人啊。
电话挂断,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细听,就只有她的呼吸声,好半天才缓和下来。
坐了这么半天,旁边的人连个反应都没有,汤媛便去开车门,手碰上去才想起来被他锁住了。
“开门。”
宗英这才出声,淡淡地问:“去哪儿?”
“上楼。”
她还能去哪儿,总不能一直坐在车里吧,再贵的车也没有床舒服。
坐着睡了几个小时腰酸背痛,需要上床缓解一下。
她说得理所当然,就好像刚才当着他的面和小男人调情的人不是她。
或者说,在她眼里,他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要不然,家里怎么会给她安排相亲?
他外婆就不会干这种事,因为他外婆知道,他的眼里就没有别的女人。
他生气,还得用理智来克制,假装没有生气。
为什么?
可能因为他老吧,得比她成熟,比她理智,比她包容体贴善解人意。
否则真是哪里都不如年轻的弟弟。
他已经连老都不配了。
“宗英。”汤媛试探地问:“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她这样问了,他自然以为她要和自己说点什么,哪怕不是解释她并没有要和秦生交往的意思,至少也要说一声那只是家里人的意思。
结果,她也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他说:“没有。”
她才继续说话,好声好气来了句:“那你把房卡给我,我先上去。”
刚才和小男人聊电话的时候还摆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换到他这里立刻就成了什么都看不明白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真是……没把他当成男人看。
“汤媛。”他低声叫她,停顿良久,提起她的手腕握在手中,推着揉着摊开她的掌心,拇指一下下抚过那道细细浅浅的疤。
汤媛只觉得手心发麻,许是空调开得低,从他握着的手一直冷到身上。
她以为他又要长篇大论,谁料到就这么把房卡放在了她手里,同时开了锁。
要不说她心软呢,或者说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房卡一捏便小小声问他:“你不上去么?不累么?你要去哪儿?”
宗英哪儿也没想去,就想一个人安静会儿,她这么一问便说:“有点儿事出去一趟。”
汤媛就下了车,看着他把车开走了,天窗里飘出道烟来。
她哪里知道宗英在想什么,不会明白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吓着她,只觉得男人真奇怪,这都不生气么?要是换成宗英和别的女人这样打电话,她早就气炸了好嘛!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要气他,谁成想人家没生气,反倒把自己给气着了。
不止气,还羞,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一样无聊且幼稚,人家根本毫不在意。
汤媛就是带着这股气进的电梯,到一层时门开了,进来个低头打电话的女人,精致又成熟,自信劲就别提了,一迈进来便抬起脸来朝她微笑示意。
笑容就这么凝结在空气中。
还真是巧了,好不容易回来上京一趟,都能遇着张燕燕同学。
还是那么神采飞扬,和电话里的人说完结束语,转而对她说道:“好久不见,汤小姐。”
仿佛刚才的瞬间呆怔只是汤媛的错觉。
要不是张燕燕主动开口,汤媛是绝对不会理她的,好死不死的,张燕燕也是纠结过后才决定和她友好地打个招呼,就这么一脑门顶在了枪口上。
张燕燕不是故意的,但就多了这么句嘴,“或者我该称呼您,宗太太。”
她见过不少有钱人家的太太,出嫁前就是豪门大户的千金小姐,有一些真就喜欢别人继续叫自己的姓氏,后缀个小姐或女士。
所以在她看见汤媛脸色微变时下意识调整了称呼,在她心里两个人连孩子都有了,肯定是要结婚的。
汤媛从金属门板里看向她,唇角动了下,“确实好久不见,张律师风采依然。”
丢了宗英的合作,律所的生意虽不至于一落千丈,但是钱确实肉眼可见的拦腰斩,幸好宗英说到做到没有牵连到律所,不然她这合伙人都得出局。
张燕燕得体地笑着没露丝毫尴尬,朗声回道:“还不错,托您和宗先生的福。”
像一根针,直刺到心里。
汤媛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即使知道那个孩子的离开和眼前这位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是凭什么她这么春风得意的,自己却连个孩子都留不住?
凭什么就因为她喜欢宗英,就要来骚扰自己?
难道是她的门槛太低了,谁都能随意地欺负一下?
谁给她的底气?
汤媛也笑着,轻轻地摇着头,怜惜似地说:“你的福还在后面,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