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杨意也发现她了,只愣了一瞬便朝着梁善走过去,明明她站在最角落的位置,又低着头有帽檐遮挡。
梁善的尴尬是因为打工第一天就被孟既明发现了,她不理解的是杨意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因为一天之间被她撞见两次和孟既明同时出现?
还是因为明明撞见了,她却说和他没什么?
梁善不在意这些,她只关心她自己。
梁善很早就发现自己是个冷漠的人,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包括人。
可能因为能力有限,所以她管不了那么多,再或许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需要她的关心。
关心这种事是相互的,她很早就体会到了,可能因为关心她的人太少,所以体会起来才容易,比如孟既景,他的关心她总能体会得到,不是那种高高在上大少爷似的偶尔垂怜,而是像自家哥哥一般渗透在生活中的每一天,即使他在上京读大学的那些年,她在安城依然能够感受到来自他的点滴关怀。
除此之外就是她妈,还有孟太太,或是家里那些上了年纪的女性佣人,都会给予她一种长辈似的关心,她都记在了心里。梁善总想着她未必还得起,但她确实记住了,也许有一天等她真的有能力了,她也会对他们好的。
走个神的工夫,人就到了面前,隔着宽大的点餐台像个保护罩子,又像明显的分界。
梁善小声地说:“您好——”
后面的程序话式还没出口,杨意说:“梁善,你好。”
她就有点懵,在这里站了两个多小时,第一次有进店的顾客叫她的名字,虽然她胸前的牌子上面确实有名字。
杨意也只是叫她一声,然后就侧过脸去看向身旁的人,问他想要吃什么。
孟既明背转过身,仿佛没看见梁善,说了句随便就上楼了。
梁善看见杨意的脸红了,比刚才叫她的时候还要不好意思,攥着手垂着眼,然后看似随意地点起餐来。
点了很多,各式各样堆满了餐盘。
梁善觉得她可能误会了孟既明的那一句随便,花了这么多的冤枉钱。孟既明这种少爷挑剔得很,除非是要饿死了,否则这种快餐他是绝对不会碰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确实陪着杨意来吃快餐了。
要是让安城的那些少爷小姐们知道了,绝对不会相信的。
梁善第一天上班站足了四个小时,头晕眼花脚发麻,甚至不记得他们俩是什么时候走的,等想起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快要下班了。
可是面前的队伍还是很长,这才想起来是周五的傍晚。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到点下班,也没有人来提醒她,眼看着过了十几分钟,趁着等配餐的间隙经理站到她身旁,悄声问她能不能加两个小时的班。
梁善不想但还是答应了,已经多干了将近三分之一个小时,每个小时都是有钱拿的,她不想白干任何一分钟。再一个原因就是孟既明已经知道她在这里打工了,不差这两个小时赶回去,或者说他可能还和杨意在一起并没有回家。
挣钱才是当务之急!
她唯一和经理确认的事是,是否真的只需要她多干两个小时。
经理说是,斩钉截铁,并且对她表示了感谢。
梁善一边点餐一边想着今天可以多挣三十块钱,脸都笑得快僵了仍是觉得开心。
再一想,三十块钱,只够买一杯半咖啡,好像也没多少钱。
又劝自己,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直到下班梁善都努力把自己沉浸在只要努力坚持就能挣钱的洗脑模式中,因为真的太累了,在来之前她都坚定地认为自己能行,真的站了六个小时才发现,她可能不太行。
她以为自己年轻能吃苦,看了眼身旁三四十岁的收银大姐自愧不如。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松的,要垮掉了似的。
眼一抬,又站直了。
孟既明站在路边的大树底下。
三四米远,梁善一眼就看见了。
她还看见,他在抽烟。
半支烟夹在他的手指间,另一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懒散的样子特别不像他。
梁善一步步走过去,隔着近一米的距离站定,莫名说了句:“你会抽烟呀。”
两个人都愣住。
梁善在心里骂自己,真是狗记性,怎么就记不住他是二少爷呢。
孟既明也愣,不知道为什么没在看见她出来的那一刻把烟扔掉。
他抽烟算不上勤,最近这些天才抽得多一些,但都是背着梁善的。偶尔在家里的阳台抽烟也是趁她洗澡或是睡了之后,还要把窗户大开味道散尽,连烟灰缸都要洗干净放回去。
他没想过为什么,是下意识的举动。
可能因为他大哥从来不当着梁善或纪敏之的面抽烟吧,偶尔也有,很少,还会很注意地挪到远一些的地方去。
他没回应,她就低下头去,不知道说什么好。
孟既明忽然嗯了一声,把烟掐掉转身就走,是朝着回家的方向去的,梁善便跟在后面。
这些日子好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他在前,她在后,特别像主人和佣人。
可是今天又有点不一样,梁善心虚,就像他出院后问她的那句:你到底在做几家的工。
明明她是孟家的佣人,却偷偷地跑出来打工,好像有点没职业道德,但她也不清楚像她这种家养的小佣人,是不是有这样的权力。
心虚就发慌,脑子里乱得不行,没话找话似的张嘴便问:“杨意呢?”
孟既明头都没回,不冷不热地说:“跟你有关系么?你这是管我呢?”
确实没关系,那就不问了。
后来的日子里她再也没问过,他身边出现的任何女孩子,她都没有问过。
晚间风大,梁善裹紧了风衣走在他身后,好像离得近点风就会小些,奈何他走得太快,她跟得腿直打颤。
快到家才想起来,因为站太久了,很累,又饿又累。
从包里掏出下班时领的员工餐,打开包装纸咬了一口,凉的。
孟既明忽然站住,梁善收步不及撞上去,要不是他扶了一把险些坐到地上去。
他的手握着她的胳膊。
疼。
梁善忍着没躲,嘴里还咬着汉堡。
对视了好一会,孟既明说:“梁善,你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