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既明脸色微变，定睛再看，确认她是真的很开心，心里就更堵了，像是被那个金属箱塞进了嗓子眼里，卡得死死的。
什么玩意！
受了委屈挣来的钱，才一百万，能美成这样。
巴巴地还给他，巴不得和他撇清关系。
梁善，可真有你的！
再一想不对，他也说不上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正就是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更气人的是，虽说他帮她多争取了几百块，但也有些故意的成分在，想要让她看看一个小时十五元和一千五百元的差别。
结果她也就高兴了那么一秒钟，眼都不眨就把相差了一百倍的钱同时攥住了往左右兜里揣了进去，他大哥那句有舍才有得说了等于没说，虽然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还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要是有一天他知道，梁善的认同里面压根就没想过要放弃快餐店的打工时，才会更加生气。
孟既明默默地把脸转回去，想再夹一筷子吃点什么，结果满桌的菜看哪个都不顺眼，每一个盘子都像梁善那张笑得灿烂的脸，特想一筷子戳上去。
梁善吃得可开心了。
没心没肺！
纪敏之也笑起来，对她说：“孜孜，你为什么不拿那些钱去买辆车呢？”
“对呀！”梁善忽然又站起来，“二少爷——”
孟既明一脚把箱子蹬倒了踩在地上，哼道：“没门，你都还给我了，我已经收了，收好了。”
梁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散了的笑重新堆回脸上，打着商量说：“给我一点就行。”
说着还竖了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比了个一。
“一分都不给。”
梁善讪讪地坐回去，不一会又开心起来。
一下子就还给他一百万，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头松了不少。
虽然他不肯还给她哪怕一点点，但是她还能再挣。
以江阳的少爷脾气来看，用不了多久，他妈妈还得赔钱。
……
和江阳确认上课时间的时候，梁善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这才知道上课地点已经改成了孟既明家。
算了，本来就有点不义之财的意思，她不惦记了，还是靠自己的辛勤付出来获取吧。
梁善很会安慰自己，至少不用浪费几个小时在路上，省下来的时间可以去快餐店打工，也能多挣一点，一千五是钱，十五也是，没有高低贵贱，不能厚此薄彼。
只有一点她劝不了自己，就是孟既明不允许他们俩在书房的时候关门，时不时还要从门前经过。
梁善特别认真地和他谈了一次，能不能把门关上，孟既明反问：“理由？”
“这样才能专心。”
“你们俩想专心地干什么？”
“学习呀。”
“那你们为什么要去学校上学，一个班里那么多人，专心得了么？”
梁善哑口无言。
转念一想，不对呀，如果教室外面总有人经过也是会分心的。
她这样一说，孟既明笑出声：“那是你，我就很专心。”
梁善彻底无语，对，他是专心，专心睡觉。
孟既明提醒她：“梁善，你现在是个老师了，不要在专心这件事上心理暗示学生，只要你在专心教，他自然会专心学，教和学这件事是不会受外界环境所影响的。”
看她要顶嘴，又说：“要不然毛爷爷为什么要去城楼下读书。”
梁善真就顶了一下，“就是因为环境有影响无法专心，所以才要去呀。”
“梁善。”孟既明被噎得难受，缓了会说：“你也是个老师了，不要诱导学生。”
“我没有。”
看看，只是还了他一点钱，底气就足了，和他说话的声都大了，还敢鼓起脸来和他瞪圆眼睛了，装什么可爱。
梁善忽然想起来，问他：“二少爷，你做什么老到我们门口来？”
我们？
孟既明哼道：“这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没和你要场地费就不错了，我还管你们俩的吃喝。”
空了会见她思考干脆直面她的问题，免得没完没了，“梁善，我要看看你教得到底怎么样。”
梁善的脸，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教得算不算好，虽然江阳学得还不错。
脸红的原因是，有一天她忽然发现自己讲得竟然很像当年孟既明给她讲课时的样子，逻辑，语言，表达，每每都像。
不是模仿，是自然而然。
她后来仔细想过，虽然高中毕业不到一年，知识还在脑子里面，但是融汇贯通过的知识已经分不出是在哪个学年里具体学到过的。她在备课时翻过书本才确认了高二那年都学过些什么，自然也就想起那一年孟既明摁着她补习时的情景。
不得不说，直到现在她都认为孟既明讲得既简单又清晰，印象深刻，所以在给江阳讲课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按照他的那一套方式讲了。
孟既明低声地笑，弯下腰去和她脸对着脸，小声地说：“梁善，你是不是该把课时费给我结一结了？”
梁善怔住，转瞬往后退开，脸扭开，吐气般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还悄悄地哼了那么一小下。
搞得孟既明一时没接住话，又莫名想笑，想揉她的脑袋。
这张嘴，气人行，堵人更行。
他大哥说得对，梁善是会欺负人的那个，专门欺负他行，还会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就这么上了一个月的家教课，梁善和江阳都习惯开着门了，快要暑假时孟既明受不了了。
怎么听都不对劲，偶尔经过门前的频率逐渐提升，有时还会站上一会。
专心的两个人谁也没理他，就像不存在似的。
孟既明看着两个人分别坐在书桌两边，斜阳下像是套了层金红色的光壳，就连江阳看向梁善的眼神都像被镀了一层光，贼亮。
往日里坐没坐相，恨不能枕在桌子上，刚开始时梁善还总是会纠正，不知不觉就坐直了，现在开始往前探着身子了。
要不是书桌够宽，快要把脑门顶到梁善面前去了。
怪不得越来越专心了，真是……你妈花钱让你来补习，你竟然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正想着，胡思乱想的人张了嘴。
“梁老师，你能不能暑假别回家？”
听听，说的是人话么？
不让她回家，你想干什么？
这是什么学生？
浑身上下写满了：我要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