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前,孟远意回来了,用丁媛的话说,比年夜饭的人还要齐整。
梁善挺怕这种场面,换了个身份更是,没话说,也怕别人找她说话。
幸好有个孩子在,最小的最受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她这个新媳妇身上。
唯一的区别是,她以前总是坐在顾惠和孟既明中间,这次换成了孟既明挨着她妈,她的另一边是纪敏之。
梁善忽然松了口气,不是因为离亲妈远了,而是庆幸孟既景娶的人是纪敏之,换个别人未必能这么自在。
这时候她才明白人们常说的妯娌关系,是真的重要。
纪敏之不会没话找话,就算主动和她说话也是关照居多,从刚认识的时候就是。她以前没细想过,现在回想起来才感叹,之所以能做朋友是因为敏之细腻,总是能精准关照到她的情绪和需求,即使给予关照都是自然而然,不会让她生出半分难堪。
上次他们四个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梁善都不记得了,也许是很久之前,那个时候还没有怀宽,人在上京,现在竟然能够同坐在孟家的餐桌上。
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她从纪家的那扇大门前离开,一个人走在街上。
哪里有什么以后,脑子里空荡荡的连下一分钟都想不到。
雨大,什么都看不清,就像落在此时的眼前。
连忙夹了片不知什么东西往嘴里送,低头时眼泪掉了一颗在碗里。
装作认真咀嚼,愣是把那股劲给强压了下去。
结果身旁的人伸了只手过来,在她脑袋后面揉了揉,梁善登时就想:完了。
幸好不是过年,这么一哭多不吉利。
偏偏那只手还撑着她的脑袋往他那边去,直接摁在胸前。
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梁善觉得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朝她看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越是熟悉的人,越是觉得尴尬。
以前在孟家当着众人的面,他们俩连话都不大说。梁善甚至不会主动去看他,要是孟既明用眼睛追着她,她会想尽办法躲起来。
现如今,竟然结婚了,怎么想都有点瞒天过海的意思。
更加不好意思了。
梁善抹着眼泪劝自己,被他抱着总好过让大家看到她哭吧,还以为她有多不乐意结这个婚呢。
倒是也用不着她继续别扭,孟既明直接带着她到外面去,也没劝,点了根烟问她抽不抽,梁善犹自发愣,他就把烟放到她唇间,把人拉过去背靠在身前。
烟抽完了,情绪也缓和了,孟既明搭着下巴蹭在她颈窝,轻声地说:“你说,差的钱是和哪个哥要的?”
梁善努力去听,重点还挺多,一个是哥,一个是要。
不是借,是要的。
梁善想都没想张嘴便回:“当然是大哥。”
孟既明抹着她眼角的泪,就着月光近看,脸都哭红了,轻轻吸气的样子可怜又可爱,带着些小心翼翼,眼睛却出奇的亮,特别坚定地盯着他。
“为什么?”他问。
“大哥是谁,石玉是谁,能一样么?”
她说的是心里话,不管是对她还是对顾惠来说,孟既景都是不一样的存在,石玉出身再好家底再厚,顾惠都不会跟石玉张这个嘴。
顾惠和谁都不会张这个嘴的,包括梁善,但是对孟既景可以。
也只有孟既景,面对顾惠的“要”会予取予求。
两个人都不会有半点的不好意思,如应当应分。
孟既明当时就想明白了,偏要和她确认一次,她这样给他个反应,他就高兴,心里想的那句那他还送了你一套房子便没说。
梁善也没再说什么,扭过头去碰他的嘴,孟既明挑眉未动,她在他怀中转过身去,勾住脖子仰面亲吻,听见他叫她的名字。
夜静星明,只两道声低低回回,喁喁私语。
渐渐,什么声都没了,只闻呼吸。
两人抵着额头呼吸相缠,他说:“今晚,住在家里。”
梁善缩了缩脖子被他提得踮起脚,背后托着的手用力按压。
“是谁说的,要和我结婚,光明正大地睡在一起?”
“梁善?”
“是你么?”
声低,却是一声催着一声。
她说是,真到了这时候又忍不住想逃。
他又问:“是你去我的房间,还是我去你的房间?”
她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咬着牙想要打他。
这人,就是坏。
以前背着人的时候钻进过她的房间,暗地里发狠,恨不能把她往死里逼。
今时今日,他要大大方方,当着全家人的面把她带到房间里面去。
心里绷得紧,身体却软软地往上磨,挨到耳边声更软,“二哥……”
孟既明的心咚一下,头皮发紧,十指收握间听见声急喘,打着颤飘进耳朵里面去。
这就是梁善,紧要时刻,最知道说什么话管用。
勾你,还要央着你,手下留情。
……
第二天出门日头已高,原本说是丁媛带着两个儿媳妇去逛街,出门时七个人。
兄弟俩各开了一辆车往商场去,带着老的和小的。
丁媛爱美,顾惠也是,谁也没和小辈的客气,先按自己的喜好去逛去选。
结账时是孟既明去付的,从每个人的购物到用餐都是他,没人和他抢,意思一下都没有,就连孟既景都象征性地选了两套西装。
吃饭时孟既明问丁媛:“您不是说给我老婆买东西么?钱呢?”
丁媛长长地哟了一声:“孟既明,你是在和我算账呀,从小到大你花了我多少钱,妈妈和你算过没有?”
不给他回嘴的机会,当妈的又是一通输出,总结起来就是把他给宠坏了,最后以一句话收了尾:“妈妈都是为你好,你大哥在你结婚这件事上是出过钱的,现在给你个机会也出一些,你还不乐意?”
孟既明一句话都说不出,难得亲妈脑子这么清楚一回,八成还是被他大哥提点过的。
他还能说什么?
孟既明充分体会到什么叫千金难买我乐意。
他确实是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