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夏，日子过得飞快，尤其是孟既明在身边。
梁善第一次关心起他的工作，问他是不是前段时间很忙换来的休息，他说是。
问和答都很认真，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只淡淡说了句：“那你这段时间要好好休息。”
孟既明说好，真的开始休起假来，每天作息特别规律，和梁善的时间一样，早起出门，把人送到学校再四处走走，太阳快要落山时接她放学回家，仍是经过那条街，在店门外的高桌旁点一杯咖啡，然后去街尾的花店选一束花。
有时他会抽起一支花递到她腰间，低声问：“喜欢么？”
然后用花叶轻轻碰触，以略高的音调回应：“嗯。”
不细听，真有些奶。
梁善拿他没办法，看着他把手里的花交给老板，插进包好的花束里。
老板和他很熟，每次都会说：“这支不收钱，送给你女儿。”
孟既明每次都很正经地表达感谢，两个男人便笑起来。
离开后梁善笑他：“每天一支也不少钱呢。”
“我在他那买了快两年的花，也不少钱呢。”
这么说，也有道理。
但是第二天再去，孟既明带了杯咖啡，又得一支送给他女儿的花。
有天老板问他：“真是女儿么？”
梁善也好奇，看着他努力用法语编了个心诚则灵，老板听懂了，然后以过来人的姿态告诉孟既明可以去查一查性别了，孟既明立刻在手机上查看，还真到了做b超的月份。
梁善是有些拒绝的，怀疑医生是否会告诉他们，结果去医院检查做b超时，医生直接问他们俩：“想要知道宝贝的性别吗？”
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想要询问的准爸爸和怕他被医生拒绝的准妈妈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瞬间就情绪到位，点着头说：“想。”
梁善这时才真的确认，他是真的很想，不是好奇，是真的在盼望着是个女儿。
她有点担心，万一不是……该怎么办？
虽然他早就表示过，如果是儿子也可以接受，她也答应过他会再生个女儿，但是此时此刻，如果答案是个男宝宝，他会不会受打击啊？毕竟这段时间他已经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个有女儿的父亲了，就连花店老板都知道他即将有个女儿。
梁善甚至怀疑是不是咖啡店的老板也知道。
医生指着屏幕上晃动的影像，面带微笑地说：“看到没有，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梁善看不出来哪里漂亮，但是心一下子落回了原位。
孟既明就不同了，张着嘴一声都没吭，攥着她的手不停点头。梁善觉得他笑得像个傻子，但是特别可爱，特别真实，特别想要揉揉他的脑袋，想要抱住他用力地亲一下。
这个男人，是她追在身后长大的哥哥，不知道哪一天开始突然就从男孩子成为了男人，却依然像当年一样保持着一颗孩子般的心。
他喜欢她，爱她，也爱他们俩的孩子，是真的满怀着期待的。
她相信，即使医生告诉他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哪怕会有一瞬间的失落，但是依然会很期待，会像之前的每一天那样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念书，睡前说晚安，清晨道早安。
回家路上，梁善的耳朵就没得过半刻清闲，她觉得要不是拉着手，他可能会跑。
她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表达他的快乐，他的心诚则灵。
果然，他就这样说了：“明天，我要去告诉他，就是女儿，明天，我要买两束花，你一束，女儿一束。”
梁善说好，等他继续。
“对，从明天开始，每天也送女儿一束花，这算不算胎教？让她打娘胎里就知道，爱她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如果连每天一束花都送不了，说什么都是假的。”
梁善觉得他的快乐时光可能要结束了，眼瞅着就要生气，明显已经入了戏，仿佛已然看到了那个不能每天送他女儿一束花的男人。
梁善想起纪敏之的父亲，还有汤媛的父亲，在看到女儿出嫁时那副不舍的样子，真不知道孟既明作天作地盼着生女儿到底在图什么。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生气是短暂的，快乐是永恒的，持续到进了家门，她以为就此终结，结果孟既明打电话给丁媛，响了好久那边才接。
梁善清楚地听见电话里传来丁媛的声音，问他让不让人睡觉，有什么事非得现在打电话不可。
孟既明就像没听见，开心地说：“妈，你要做奶奶了。”
丁媛：“我已经是奶奶了，怀宽叫我奶奶好长时间了。”
梁善想笑，听见孟既明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不是，是我的，我女儿。”
“什么？”丁媛的声音顿了片刻，提高声量又惊又喜地说：“你再说一遍，孟既明，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孜孜今天去医院做了b超，医生说，看到没有，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梁善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竟然原话复述。
然后就听见电话里传来更加清晰的声音，是她熟悉的丁媛的笑声，特别开心的那种。
“孟既明，你行啊，你竟然有个女儿！我告诉你啊，孟既明，你是个有福气的人！”
梁善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亲妈对着亲儿子说，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因为你有个女儿。
这是对自己的儿子有多么的不满啊。
可是人家母子俩可没这么觉得，一个比一个更开心，愣是聊了好半天才挂掉电话，挂断前丁媛还在夸她儿子，一点睡意都听不出来。
梁善躲进浴室，打开花洒，阻隔掉乐疯了的男人的笑声，默默地想：可能，丁媛对两个儿子的意见都挺大，只是这么多年没逮住机会表达，终于在一个刚刚睡着的夜晚被扰了好觉，借着未来孙女的口彻底宣泄。
看，养儿子有什么用？
甭管多优秀的两个儿子，还不是要生个女儿才能讨母亲的欢心。
梁善觉得她妈说得对，丁媛呀，就喜欢女孩子，一直想要个女儿。
生在孟家长在孟家的那些年，她的婆婆，对她很好，是把她当成女儿在疼的。
有些事，有些人，是禁得住回头看的。
她错失的，找不回，却也在她的不经意间，拥有过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