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要务。指尖刚触到数字键, 有敲门声。三下,不急不缓,不轻不重,频率和力道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她停下动作,抬眼望向客厅,心底莫名生出一个预感,是厉晋远?她下床,趿拉着拖鞋往门口走,隔了一道门,什么也看不见,心底的预感却更强烈了。她没有贸然开门,小心谨慎地贴着门,询问:“谁呀?”
“我。”
沉沉的声线,比平时略微喑哑,像是年份久远的醇厚红酒。林甘蓝立刻开了门:“厉先生,有消息了?”
门后那双眼,亮晶晶的,满怀了希冀,像是此刻天边最亮的星子,散发出淡淡的光辉,在日与夜的博弈中彰显自己的存在。他心底的某根弦微微拨动,很快有恢复了平静:“嗯,有信儿了。制衣公司那边查到了一笔订单,订的货跟咱们找到那件衣服据说是一样的,让咱们过去确认一下。”
“给我两分钟,咱们马上过去。”
林甘蓝飞也似地奔回房间,差点连拖鞋都踢掉了。“你慢点。”
他的叮嘱被清脆的关门声掩住了。两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林甘蓝快速换了身衣服,一边往外走,一边扎头发:“行了,走吧。”
“你这速度不错,快赶上部队作风了。”
下楼时,厉晋远走在前头。筒子楼有些年头了,还在用最老式的声控灯,他把步子放得沉而重,正好能惊动前方楼道的路灯亮起来,照亮林甘蓝脚下的阶梯。林甘蓝笑笑没说话,林建民刚出车祸的时候,家里就她一个顶梁柱,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她办了休学,既要挣钱,又要照顾病人,恨不能一分钟掰成一百二十秒来用,后来日子轻松了,争分夺秒的习惯也没改回来。下了楼,她一眼看见切诺基的驾驶室外落了一地烟灰,酱褐色的泥土几乎被覆成了灰白色。他别开脸,当那层烟灰不存在似地,好似这样就能撇清和它的关系。心里却有点懊恼,他把烟蒂处理了,怎么就独独就忘记了烟灰?难不成,太久没抽烟,他真的业务不熟练了?林甘蓝蹙眉,往他身上嗅:“你昨晚没走?在这儿抽了一整晚的烟?”
小巧玲珑的鼻子,似精密的雷达,嗅到了一股烟味,还有淡淡的薄荷口香糖味道,也不知道嚼了多少,才压下去烟味。眼看被戳穿了,厉晋远“嗯”了一声,淡淡一句算作解释:“我答应过你,得了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
所以,他干脆就待在楼下了?她想说,早知这样不如进屋算了。最后还是没出口,实在有些暧昧了。厉晋远拉开车门:“上来吧,咱们争分夺秒。”
林甘蓝从善如流,她不想麻烦苏元,就是因为走程序太麻烦了,她只想快点把林建民接回来。她甚至想,也许这一回,林建民瞧见了亲弟弟的真面目,说不定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小叔一家多加照拂和忍让,连带着每每委屈她。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说话。车子在清晨的马路上奔驰,一路畅通,有灿烂的朝阳从后面照射过来,给冷硬的黑色车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橙红色。——制衣公司。时间尚早,工作人员还未上班,大门微敞,给他们留了道门。厉晋远推门,带着林甘蓝走进去,刚走了一段,富二代就迎了出来,热情打招呼:“我正准备出去接你们呢,正巧来了,里面请。”
到了资料办公室,乔野早来了,懒洋洋地瘫在角落沙发里,横七竖八地倒着,一个人占了三人座的长沙发。听见动静,他瞄了一眼门口,挥挥手:“来了?”
厉晋远横他一眼:“你来凑什么热闹?”
“有热闹,我不来凑,那才叫新鲜!”
乔野翻身起来,大喇喇走过来,想拉林甘蓝,被她躲开了。乔野皱眉,不高兴了:“躲什么呀?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
林甘蓝哼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嘿,我这暴脾气……”乔野作势要挽袖子,被厉晋远轻巧地隔开了。、他撒娇:“阿远,你瞧瞧……”厉晋远声音很冷,寒气彻骨:“人命关天,别闹!”
厉晋远正经起来,乔野也不敢造次,比划了两下,作罢:“行,不跟小姑娘一般见识,下次咱们去酒吧那地儿闹腾,有种别找阿远帮忙。”
林甘蓝躲在厉晋远身后,瞧着乔野那纸老虎的样儿,还想怼回去,触到厉晋远的眼神,有着警告的意味,立时就焉掉了。哼一声,看向了办公室里剩下的那个人。四五十的年纪,皱纹爬上了额头和眼角,一身板正的西装,像是个办公室白领。他被晾在一旁,听两人斗嘴,面上讪讪的。得了厉晋远的示意,才咂咂嘴,严肃地讲正事:“我看过那件制服,查了一晚上的订单,查到了一年前的一张单子。不过百多件衣服,买家提供的料子,委托我们加工,不过……衣领上没绣大写的字母。”
富二代插嘴,好奇道:“咱们公司还接这种小单子?”
秘书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按理说,这种代加工的单子,数量才一百来件,咱们公司是不接的。但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查到是直接给工厂打的招呼,没经过生产部的安排。”
乔野虽然玩世不恭,可他长期在生意场上打混,一下子就听出了问题:“能查到是谁直接给工厂打了招呼吗?还有,你们这公司怎么管的,工厂另有安排也不知道?”
林甘蓝的心渐渐下沉,这件事怎么越查,感觉水越深了?她敢肯定,林建国一家没这么大能量,最后来的那批人到底是谁,他们抬走林建民又是为了什么?林家并非富豪,甚至时常过得捉襟见肘,有什么可图的?她深深蹙眉,摇了摇头,越发想不明白。身后,一只温热的大掌落在她的肩上,沉沉的,像是给她注入了一些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