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悦华酒店,已经月上中天。淡淡的月光照着整个天空都温柔起来了。乔野倚着车门,打了个响指:“时间还早,各位不去嗨一把吗?”
晚上九点多,并不是个晚到必须回家睡觉的时间,尤其对于他这种纨绔少爷,夜间节目才刚刚拉开序幕。不知乔野跟厉晋远说了什么,居然把他说动点头了。林甘蓝刚想拒绝,厉晋远就替她决定了:“乔野,你载苏棠过去,我和林甘蓝随后就到。”
乔野比划了个“OK”的手势,少见地替苏棠开了车门:“苏小姐,上来吧。”
苏棠没有开自己的车过来,而是搭了搬家公司的车顺便把四个偌大的笼子也带上,略一迟疑,就坐了进去。她对酒吧嗨皮不敢兴趣,只是担心林甘蓝独自一人会不安全,才跟了上去。途中,她一直盯着后视镜,车后不远地方,一辆切诺基不紧不慢地跟随。乔野敲了敲方向盘,勾回她的视线:“行了,厉晋远再帅,也是你姐们儿的菜。你旁边这位也不错啊,多看看他好不好?”
苏棠忍笑,故作严肃地摇头:“不看不看,王八下蛋。”
听他把自己比作下蛋的王八,若不是正在开车,乔野肯定跳起来敲她脑袋了——“见过这么帅的王八吗?”
呸,他都被绕晕了,再帅他也承认自己是个王八了。——切诺基里,林甘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厉先生,谢谢你。”
厉晋远认真开车,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抛给她,不阴不阳地讲:“我没帮上什么忙,你现在厉害了,能独自处理了。”
林甘蓝望过去,入目是他冷峻的侧颜,窗外的霓虹灯闪过,在他的侧脸投下一抹璀璨的色彩。她知道,厉晋远在生气。林甘蓝皱了皱眉,小声解释:“我考虑过,确定自己能全身而退才跟陆夫人走的,让你担心了。”
“能从一众集训考生里脱颖而出,林小姐可厉害了,我有什么可替你担心的。”
厉晋远目视前方,还是没扭头看她。他天生自带一股冰冷气场,开车的时候也挺直了腰杆,此刻薄唇一抿,眉目一凝,周身的气压更低了。这段日子以来,林甘蓝和他相处不错,甚至他连连破例,少有给她脸色看。这会儿,被冷冷对待了,林甘蓝浑身不舒服,哪儿都提不起劲。萎靡的她,多了一丝纤弱的感觉,仿佛被霜打过的娇花。窗外的路灯快速闪过,昏黄暗淡的光落到她身上,更衬得眉目干净,杏眼汪汪如山泉。此刻的她,七分难受三分委屈,微微嘟唇,唇线向下耷拉,令他不由自主想起小时候养过的小狗,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他清咳两声:“下次别再冒险了。”
林甘蓝没再争辩,乖乖应了:“厉教官,遵命。”
厉晋远的脸泛起一丝微红,被霓虹灯光遮掩了,看不分明。林甘蓝刚放松坐姿,手机微微震动,收到苏棠的短信。苏棠:蓝蓝,有没有发现你在厉先生面前特别乖?林甘蓝立马想到了刚才出口的“遵命”,脸颊微微发烫,指尖在手机上划拉了好几遍,打出了回复又删掉。从厉晋远的方向望去,看不清她手机上的信息,但能把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略一思忖,眉宇舒展,问道:“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我的脸红吗?”
林甘蓝讪笑,慌忙把头垂得更低,好像这样就能避开他的目光,别扭地辩解,“你一定是看错了,我怎么会没事就脸红呢。”
厉晋远拖长了音调,缓缓道:“对呀,你怎么就脸红了呢?比枝头成熟的苹果,还红。”
“没有,别乱讲。”
林甘蓝死鸭子嘴硬,然而持续升温的脸颊却骗不过自己。——切诺基跟在乔野的法拉利后面,顺利抵达“夜色”酒吧门口。车门一开,苏棠就看见了满面绯红的林甘蓝,迎上去悄声问:“姓厉的欺负你了?”
林甘蓝摇头,一副“为什么这么问”的迷惑表情。苏棠喃喃自语:“那就奇怪了,你的脸怎么红成了猴子屁股?”
还有比厉晋远更不会打比方的人!林甘蓝慌忙澄清:“路上忘记开车窗了,憋的。”
她越是急着证明,苏棠就越是将信将疑。还好,乔野招呼他们进去,才化解了苏棠的“信任危机”。这间酒吧在江州颇有名气,经常举办一些有意思的活动,不过十时许,已经聚集了大批俊男靓女。乔野经常流连这种地方,刚进去,就有酒保迎上来:“乔少,老地方?”
察觉到身侧三人异样的眼光,乔野咳嗽两声,故作淡定:“行,老地方。”
酒保把他们带上酒吧二楼的一个包间,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另有乾坤。效仿古代的阁楼,包间一面直直朝向酒吧大厅,无论举办什么活动,都能一览无余。刚落座,苏棠就揶揄了一句:“乔少真不愧是江州有名的花花公子,什么地方有什么好玩的,都一清二楚。什么时候来我的酒吧玩玩?也替我攒一攒人气。”
乔野摸了摸鼻尖:“随便玩玩,改天有时间去酒吧找你玩。”
避开话题的态度,似乎是害羞了?酒保刚把饮料酒品端上来,包间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男人,五官颇为相似,一个棱角分明,一个温润柔和。林甘蓝认出其中一个是于谦,仁心医院的医生,和她打过几次交道。另一个穿灰色衬衫的男人,她没见过,但依稀猜到他应该就是于谦的哥哥,于直。他们径直走进来,找了椅子坐下,于直这才发现还有两位女士在场,尤其多看了两眼坐在厉晋远身边的林甘蓝。听见于谦和她打招呼,称呼她“林小姐”,又看了两眼。一一介绍过,得知十一点多酒吧的活动才开始,几个男人商议,干脆来打牌。林甘蓝拒绝了,反而是苏棠个性开朗,跃跃欲试地加入了战局。乔野还想劝,厉晋远开口替她解了围:“她不喜欢打牌,不勉强了。”
厉晋远一开口,于直不由又打量了林甘蓝一眼。他的眼神,似乎带了几分考量的情绪,看得林甘蓝有些不舒服,她借口去卫生间离开了包间。给陈兰拨了个电话,告知会晚些回来,她在外头徘徊了好一会儿,才回去包间。四男一女,玩得正热闹。她甫一进去,乔野就叽叽喳喳告状:“林甘蓝,管一管阿远,从坐下开始他连赢了五把!”
苏棠补充:“我们一共才玩了五把牌。”
于直神色淡然,笑着看牌:“苏小姐是头一次跟阿远打牌,你可能不知道,他有个外号叫赌神。别看我是正经的金融科班出身,算牌可比不过他,每次打牌,无异于双手给他送钱。”
苏棠“啊”一声,拍了脑袋:“那我可糟糕了,虽然不像蓝蓝那样逢赌必输,可打也没怎么赢过。”
正说着,厉晋远招手示意林甘蓝过去:“帮我玩一把。”
林甘蓝愕然:“你没听见苏棠的话吗?我逢赌必输的。”
“没关系,我头也有点疼,休息一把。”
厉晋远揉了揉眉心,拉她坐下时,用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讲,“输了,就用自己赔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苏棠已经把牌发到她手里了,挤眉弄眼道:“蓝蓝,你可要多输一点啊。我身上没带多少钱,今儿能不能顺利回家就靠你了。”
林甘蓝这会儿已经消化完厉晋远刚才的话,脸倏地一红,她怎么敢输!每人五张牌发完,乔野先摁住,给她简单说了规则,三张牌凑成十的倍数,比另两张牌的大小。如果另两张牌也能凑成十的倍数,那就是通吃。林甘蓝听得一愣一愣,问到下注的筹码时,厉晋远干脆把所有筹码都推了出去,唬得她手一抖,差点把牌弄飞了。厉晋远坐在她身边,温热的大掌落在她肩膀,微微低头凑过去看牌,清冽的气息喷在她后颈,林甘蓝完全不敢转头。她战战兢兢开牌,头三张竟然好运气地凑成了“二十”,她稍微松了口气,乔野把牌往桌上一拍,说声“九点”,她心底那根弦又立刻绷紧了。于直两兄弟连十的倍数都没凑上,等于没有点数,苏棠只凑出了两点,全都被乔野吃掉。桌上,只剩下林甘蓝手里的两张牌还没开了。乔野跃跃欲试,往她那边探头探脑,催促道:“快开呀,瞧瞧林小姐的运气怎么样。”
林甘蓝攥紧了两张牌,有点不敢开,她不相信自己会突然时来运转,扭转逢赌必输的坏运气,多半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厉晋远微微勾唇,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抽掉了她手里的牌,翻开看了一眼,潇洒地往桌上弹去。“十点,通吃!”
林甘蓝喜出望外,她居然赢了!乔野一怔,大声抱怨:“喂,说好的逢赌必输呢?林小姐莫不是帮着阿远坑我们吧。”
苏棠也哭丧了脸:“蓝蓝,你胳膊肘往哪儿拐?以前玩桥牌、麻将,你都输,怎么今天替厉晋远玩一把,就赢了?”
厉晋远心情不错,薄唇轻抿:“因为有我在,所以她的运气好了。”
场面忽然凝滞。乔野拢了拢手臂,苏棠也搓了搓手摩擦生热,两人不约而同地道:“大佬,别一言不合就说冷笑话。”
林甘蓝却忽然陷入了沉思。似乎厉晋远说得没错,遇上他以来,好像运气就变好了。小叔一家暂时没法继续缠着父亲,她也得以离开江州这个伤心地,更重要的是,她即将得到孩子的下落了。她忍不住喃喃:“老天爷,希望让我的运气一直这么好下去吧。”
牌桌上吵吵嚷嚷,其他人没听清她的话,唯有身侧的男人听见了。他轻扬浓眉,面上闪过一丝笑意,凑到她耳边:“跟着我,就会有好运气。”
从外人角度望去,两人似乎在亲亲热热咬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