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单人病房内,纪橙橙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她微微叹口气,无敌是多么的寂寞。哪怕被困在医院暂时不得脱身,她也一点不担心,反正这些人都不是她的对手,被胁迫放火,且没造成人员伤亡,她很快就可以安然离开江州了。那张娇美的脸蛋浮现出得意的笑容,纪橙橙已经沉浸在未来的幻想里,她安然离开江州,不仅可以独占父母的宠爱,享用纪家的一切,而且身边还有奉她如珠如宝的男人。“纪如珠,你不过是一颗玻璃珠,小孩子们趴在地上玩的垃圾玩意儿。我才是真正的如珠如宝,哈哈……”说着说着,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像整个世界都落入了她的手中。忽听有人敲门,纪橙橙慌忙收敛了笑意,挤出一脸苦相,哀切地问:“是谁?”
“我,厉晋远。”
低沉冷冽的声线,分外熟悉。听见那个朝思暮想的名字,纪橙橙一下子魂飞天外,怔怔地望着病房门被缓缓推开,一架轮椅缓慢驶入。轮椅上,坐着她魂牵梦绕的男神,一如往昔的俊朗,只可惜双腿掩在毛毯下。纪橙橙猛地俯冲,不顾腹部的伤口剧痛,爬到床尾,近距离打量他的腿,眼泪瞬间滑落,颤抖的手伸出去,想触碰他。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慌忙往回收,眼泪刚盈出眼眶,又死命咽回去。厉晋远眼眸深静,一片沉沉的黑,看不出任何情绪。他长臂一伸,攥住了纪橙橙的手腕,稍一使力,重新把她的手拽了出来。“为什么躲?”
他望住纪橙橙的眼睛,深潭似的眸子,仿佛随时会把她吞噬。纪橙橙低头,稍稍挣扎,发觉挣不脱便作罢了,错开他的视线,抿唇沉默。厉晋远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光,略一踌躇,还是攥着她的手碰了碰搁在双腿上的毛毯,轻声道:“你刚才是想碰这里吗?”
指尖触碰到柔软的毛毯,纪橙橙微微闭眼,甚至能勾勒出毛毯的花纹轮廓,轻弱的声线颤抖:“你……你的腿怎么了?”
“受伤了。”
厉晋远言简意赅,掀开毛毯,露出蓝白条纹病号裤裹住的一双长腿。理智劝告纪橙橙,不能和厉晋远继续接触,但她的身体却很诚实,眼角余光不住往他的腿间瞟去。咦,粗看一眼,没瞧出哪里受伤了?不知何时,厉晋远的另一只手绕到她肩膀,忽地使力,纪橙橙猝不及防往床下栽倒。厉晋远不经意拧了拧浓眉,强忍着恶心接住她,微微张开双臂,佯作拥抱的姿态,其实悄悄规避了关键部位的触碰。被那股曾经出现在梦里的清冽气息包围,纪橙橙早心猿意马,理智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全然没注意到厉晋远的异样。此时此刻,纪橙橙仿佛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追到了偶像的小粉丝,心情激动到几乎停止心跳,甚至不敢抬头与厉晋远对视。电力太足,她被怕电晕了,出洋相。“阿……阿远哥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纪橙橙一向能言善辩,此刻紧张到说话都结结巴巴。头顶上方传来厉晋远的低沉声音,似窖藏的美酒般绵长醉人:“伤了脚踝,不过医生说了,经过一系列复健,可以恢复到常人水平。”
“那……不算很严重的伤势?”
纪橙橙大大松了一口气。她讨厌觊觎厉晋远的那群莺莺燕燕,可这么多年,对厉晋远的爱意却不曾消减半分。大约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长久的日积月累,对厉晋远的爱意已经衍变成了她的心魔,无论何时何地,都挥之不去。厉晋远语气有些低沉,捎带了几分自嘲:“大家都说我运气好,看我却不知道该不该算好运。虽然捡回了一条腿,但脚踝以后再不能使力,我……应该会退役吧。”
“可你那么热爱军队,你怎么会舍得离开!”
纪橙橙惊呼。“我已经没办法再执行任务了,留在基地做文职,一直沉湎于痛苦,还不如潇洒离开。外面的世界如此广袤,就算离开军队,我也能活得开心。”
厉晋远扯了扯嘴角,流露出浓浓的苦涩。纪橙橙双眸盛满了心疼,许是今日的厉晋远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大着胆子,纤纤玉手伸向他的脸颊。冰凉的指尖轻触他的脸,硬朗的轮廓,冷峻的五官,常常出现在她的梦里,而此刻,却如此真实地呈现在她的面前。纪橙橙分外动情,闪动晶莹的泪光:“阿远哥哥,你瘦了,我很心疼。”
厉晋远握住她的手,薄唇微启:“橙橙,原来我兜兜转转一大圈,只有你最了解我。”
而另一只掩在毛毯下的手臂,指甲却狠狠扣进了掌心,极力隐忍。纪橙橙做梦都想听他温柔呼唤自己,一朝心愿达成,激动得滚落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温热的眼泪砸在厉晋远手背,他似乎吃了一惊,连忙替她拂去,轻声安慰:“橙橙,我说错了什么吗?你别哭啊。”
纪橙橙摇头,低声啜泣:“阿远哥哥,我只是太激动了。这一切是真实的吗?你真的对我那么温柔……”“我听说了纪如珠畏罪自杀的事情,也在警方那儿看到了她的遗书,原来这几年我一直错怪你了。其实,我和纪如珠一直私下联系着,她从未对我吐露恨意,反而表现得十分大度,导致我一度很相信她。她甚至告诉我,怀疑害死晴晴的人是你,所以连带我也对你没好脸色。当然,现在水落石出,我们都知道了,一切是她在背后自导自演。”
厉晋远主动提起过往。“阿远哥哥,我……我没有害死晴晴。”
厉晋远轻抚她的头发,含笑点头:“庆幸的是,纪如珠的报复行动没有奏效,你虽然放了火,但我的家人却一个也没伤着。这大概就是老天爷的旨意吧。”
“阿远哥哥,我故意拖延那么长时间,让厉伯父厉伯母可以逃出来。”
纪橙橙仰脸,眼神表情无一不真诚。厉晋远用力握拳,手背的青筋暴起,手掌不听使唤想往她的脸上招呼。这丫头,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张嘴说瞎话的功夫简直演练到炉火纯青。厉晋远长长地深呼吸一口气,拼命让自己保持冷静,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橙橙,这些年在厉家和你姐姐间周旋,真是辛苦你了。”
戴着无数张面具演戏,可真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