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浓郁,窗外的清风撩起镇中蔓延的甜香,毫不犹豫卷满整个屋子,与少女的神色动作相酝,一举一动,皆叫人情动。
陆清铖侧身垂眸,强行将目光盯在地面,这才把持住理智和呼吸。
而后,床缘微微下陷,他被烧灼的伤口似乎被什么泛着凉意的东西抚了抚,痛楚才消解几分,下一秒便再度传来刀割般的烧痛。
苏仙下手可半点没留情,她惊讶于这人流畅有力的身体,同时也为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与伤口感到惋惜: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人,身上却有这么多疤。
看起来真凶。
她将药粉泼在那潮红的伤口上,发现他整个背脊都因为痛苦紧绷,目光也是下意识顺着那突出的线条往下看。
谁知。
“柳小姐!”原本就紧张的人腰背再度绷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连那攥紧的手都没了分寸,慌乱的抓住了身后少女的膝盖,力气极大。
毫无疑问,这是在抗拒。
小姐嗤笑了声,却并未收手,而是顺着那凹陷的走势拨了拨,感受着膝盖上的疼痛,眼中玩味彻底消失,“陆少卿这颗痣长得极妙,正正好躺在天缺里,让人有些情不自禁——”
陆清铖不知晓天缺是什么,但他那处,是一枚长在腰窝里的红痣,往常除了女气没别的影响,现在却像是得了什么古怪病症,被人一碰,触电一般,连带着他整个身体都酥麻起来。
再加上少女口中吐露的“喜欢”二字。
他几乎不受控制的从床他上弹起身,红着脸回头,却只对上一双深邃陌生的眼……不带半分玩笑,有的只是审视,以及,恶劣。
他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不要怕嘛,我又不会做什么。”苏仙却是淡定起身,垂着眼眸,似乎被他的动作伤到,“只是很好看,我才多看了两眼……那里应该不是什么不能碰的地方吧?上药的话,有些肢体接触是避免不了的。”
她似乎在指责他大惊小怪,可同时,她又给了他一个台阶,“虽说,刚刚我的确是故意的……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我发誓,没有下一回了。”
少女态度真挚,他却有些踌躇。
理智告诉他,情况非常不对劲。
特别是那若隐若现的杀意,让他下意识想躲,脚步却又遵从理智钉在原地。
约莫是被他的静默惹得不耐烦了,那头捏着瓷瓶的少女扶着膝盖起身,再度接近,直至走到他身侧,才意有所指,“为什么不回应?你很在意?还是说,你在怕些什么?”
有风吹过,他对上她满是恶意的眼,只觉得里面像是生活着两只妖精,灵动跳脱,还没能回答,脖子便被跟前人伸手一勾,唇角触上一片湿软。
“你是怕这个?”并非一触即离,而是挑衅般磨蹭了两下,才微微移开。而那主动者,模样却像是更阴郁了些。
“还是说,陆小郎君怕的是……”她瞥了眼那整齐的床褥,勾着他退过去。
然而才走两步,那青年便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握住她的手臂,迅速从她的臂弯中脱离,然后顶着一张熟透了的俊脸,底气不足道歉,“我……失礼了。”
说罢,拿着衣服和披风,转身就跑。
门外守着的猫猫刚伸个懒腰,便见陆清铖夺门而出,吓得一蹦三尺高。
它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人这么慌乱,刚想跟上去看看,谁知自家宿主从里头走了出来,神色前所未有的深不可测,像是一口看不见底的深潭。
【宿主,这是……怎么了?】猫猫隐约觉得不对劲。
苏仙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来了个恶劣的玩笑。”
别人给她开的玩笑。
而她觉得不好笑。
101显然理解偏差,将陆清铖看做了受害者,眼中带了些许怜悯:一个小正经,被它宿主缠上也是倒了大霉。
苏仙也没多做解释,只是拉上房门,兀自回了自己屋子。
有些事,她需要好好想想。
苏仙为什么因为一颗痣变了态度,倒不是因为“故人也有一样的痣,所以她将对某人的爱恨嫁接到了旁人身上”这种狗血剧情,而是因为,那人天缺上的红痣,就是她为了标明所有权亲手留下的。
所以,那个地方才会对她尤其敏感。
因为它本就是爱侣间的一个印记,无论用作撩拨还是调情,都是上好的催情剂。
可,这东西该跟上一个失败的玩笑一起消失掉才对,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又或者,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他早该神形俱灭了吧?
想起这事,她眼中并未带起半分类似爱恋或是怜惜的情绪,也不含半分杀意,只是无比冷静,无比空旷的看着自己的指尖,像是在看什么冰冷的工具。
她的指甲一向留的不长,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可以凭着蛮力撕开一个人的胸腔。
就像那个失败玩笑的结局。
令人厌恶。
“玛利亚,希望我出去以后,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像是在对空气低咛,窗台前娇美的少女眼睛弯了弯,像是两轮骇人的月镰。
位管局某处,有人瑟瑟的缩了缩肩。
解释?哦我的上帝呀,这怎么解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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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想解释自己身体状况的陆清铖手忙脚乱出了卧房,走到客栈外才稍微恢复冷静,找了个隐蔽处整理衣装。
再之后,他走向了不远处的医馆。
说来巧合,那医馆也叫回春馆,里头正住着一位丁大夫。
进门一看,的确是上都那位未曾谋面的回春馆一家。陆清铖看过画像,现下看着这几个人惬意的模样,心底也是涌起一股暖流。
“这位公子可是要看病?”丁姑娘此时正在门口磨药,见了他,忙抬眼开口。
陆清铖却没多看她,只是点头,随即走向主台,语气像是外问候一个长辈,“丁大夫。”
“不知体肤有疾,当如何治疗?”
“那就要看是什么疾患了。”丁大夫摸摸胡子,模样比画像上生动的多,“有贴的有喝的,也有径直舍去的……不知这位公子有哪里不适。”
“大概是,被人触碰某处,会僵痒难耐,便及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