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诶?”
太宰治难得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没去上课,为什么国木田君要逃跑呢?”
红发青年回答:“最开始我也不明白,是安吾、就是坂口老师告诉我……”
听到友人的话,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叹了一口气。
“既背景板之后,‘我’又以解说员的角色出场了吗?”
…
解说员坂口安吾看出了织田作之助对现状的茫然。
“我想,国木田君是怕太宰来找他要迟到申请书或者请假条吧。”
抱着保温杯坐在椅子上的青年尽职尽责地给他解释:
“太宰好像知道国木田君的某个难以启齿的秘密,每次都会死皮赖脸的威胁他写下申请书。紧接着在国木田君的悲愤里,把他的计划和理想一起搅的稀碎,又大摇大摆的跑掉……”
“所以,不想助纣为虐、又对此毫无办法的国木田君,只好对太宰避之不见了。”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那样的话确实没办法了。”
“咚咚。”
他们谈话的间隙里,门被敲响了。
“请进。”
得到了许可,门外的人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学生制服、黑色室内鞋的黑发少年。少年的瞳孔也是漆黑一片,他看过来的视线锐利到仿佛可以刺伤皮肉一般。
坂口安吾显然认识他。
“是芥川啊,什么事?”
名为芥川的学生眼神凶煞,像是一只食人的恶兽。
织田作之助的防备本能被他身上的煞气激发,目光牢牢地锁在少年的身上。
恶兽开口了——
“咳咳、咳、咳……在下,咳,在下来取回寄存的东西。”
……只是一个气质凶悍的体弱少年啊。
坂口安吾恍然,他翻找了一下,取出一块折叠好的白色胸巾递给对方。
芥川双手接过,礼貌的道谢。
在离开之前,他犹豫着开口:“……太宰先生被送往医院了。”
显然,老师们的闲聊他听得一清二楚。
安吾诧异:“他不是刚出院吗?”
芥川回答:“具体情况在下不得而知,只是隐约听说和与谢野同学有关。”
他在原地等待了一两秒,没有等到别的提问,于是微微俯下身:“告辞。”
门重新合上了。
坂口安吾沉默了一会儿,才向同僚介绍:“这是芥川龙之介,因为特殊的口癖和优越的外貌被同学冠以‘保健室的贵公子’名号。不过虽然体弱,却也是个难搞的人物。”
然而织田作之助的关注点和他不同,他对芥川龙之介好像不怎么关心,只是询问道:“坂口老师是服饰课的老师吗?”
眼镜青年神色一僵。
“你怎么知道的?”
…
这简直槽多无口!
坂口安吾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切入吐槽比较好。
在他纠结的时候,太宰治发出“嘿嘿嘿”的窃笑声:“安吾真是让人意外呢~”
“……”
“……原来是与谢野医生把太宰送回医院了。”
他试图转移话题,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
“太宰不会是被与谢野医生医治到……才送往医院抢救吧。”
“很有可能哦——”
太宰治拉长了语调:“毕竟在侦探社的时候,与谢野医生也总是对我的□□虎视眈眈。”
坂口安吾对他怒目而视:“不要随便把我的话曲解到奇怪的方面啊!”
红发青年似乎笑了一声。
坂口安吾猛地回头看他,对着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狐疑道:“你刚才是在嘲笑我吗,织田作君?”
“并没有。”
“直接快进到见面吧织田作,继续继续!”
“好。”
“太宰出院的那天,国木田老师让我帮他代一节课,所以我去的很早……”
…
此前一直从各个老师与学生的口中听说“太宰治”这个名字,要说织田作之助对他完全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因为太宰治是国木田独步所带班级的一员,而织田作之助经常在那边代课或者旁听。他们两人的碰面可谓板上钉钉,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只是,校园传说不愧是校园传说,就连初遇的场合都和普通人大有不同。
在新学期伊始的四月,横滨学院大面积栽种的樱花树赏心悦目,整个校园几乎都被染成了粉色。
织田作之助就走在飘落的樱花铺就的林荫小道上。
清风徐徐,有一颗硕大的、枝繁叶茂的樱花树,它的枝干不停的颤动,在一片粉色之间突兀地垂落了一个人形物体……不,那就是一个人。
织田作之助条件反射般想去施救,只是在有所动作以前,他看清了被绳索吊悬着的人影那标志性的打扮——裸露在制服之外的绷带。
学校里唯一一个喜欢在脖颈和手腕上缠绕绷带的人,就是那位热衷于自杀的太宰同学。
既然是爱好……就不要打扰他了吧。
织田作之助打算绕开这颗书继续前行,但是钟摆一样晃荡的人影幅度突然更大了,挡住了他的去路。
织田作之助只好停住脚步。
钟摆安静地晃荡了好一会儿,突然自己解开了束缚的绳索,“蹬——”地落在了地面上。
有着柔软卷发的、鸢色瞳孔的少年、或者青年,抢先一步开口指责:“看到有学生陷入生命危险,却不打算进行施救,老师就是这样为人师表的吗?”
织田作之助冷淡的回答:“但你并没有生命危险。”
太宰治伸了个懒腰,凑近了些许,自豪道:“那是因为我自幼就专精于自杀,入水、卧轨、触电、服毒,把一切自杀方法尝试了一遍以后,莫名其妙就对自杀产生了抗性,普通的自杀方法再也杀不死我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继续自杀?”
“才不是自杀呢,我是在睡觉哦,吊在树上睡觉省却了回家的麻烦,而且可以舒筋活血!你要不要也试一试?”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思考着这个从没有听说过的睡觉方法。
太宰治还在对他安利:“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吊健康法哟,可以伸展脊椎、促进血液循环、好处根本列举不完~”
“原来是这样吗。”
“对呀对呀。”
“古语云:为了健康死不足惜——”
代替织田作之助回答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坂口安吾。
“根本没有这种古语吧太宰!”
一向表现很冷静的青年这一刻暴跳如雷,他猜测或许是太宰同学对青年做了什么
……听说整蛊也是这位的爱好。
“织田老师,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走了下神的织田作之助回以茫然的视线:“……啊?”
“你怎么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啊,这家伙是我们学校的万年留级生,可是一个超级大麻烦——”
“不要当着我的面这么大声说我的坏话啦,安吾!”
大麻烦嘟起脸颊抱怨,对着织田作之助自我介绍:“我叫太宰、太宰治。你的名字是什么呢,老师?”
他回答:“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织田老师?不,这样太常见了……你觉得织田作怎么样?”
太宰治虽然是问询的语气,却没有等待回答的打算。
他笑吟吟地说:“织田作老师,就这么定啦。”
…
“……这就是我和太宰相识的全过程。”
红发青年语气平淡,以这句话作为了故事的结尾。
这是[堕落论]窥见过的片段,坂口安吾甚至还能回忆起那一片粉色的海洋。
只是——
“为什么和太宰的见面需要做这么多铺垫?”
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面露不满:“我却没有特别的介绍,省去了所有步骤直接就作为工具人出场了……不是我说,你也太偏心太宰吧,织田作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安吾~”
太宰治毫不掩饰自己的快乐,他的“哈哈哈哈”一直作为背景音在空气里飘荡。
被友人指责的红发青年反思了一下,重新开口:“……那么,我和安吾的相遇是这样的。”
坂口安吾露出期待的神色,太宰治也悄悄的凑了过来。
“在我报道的那一天,国木田老师带着我到了三年级组的教师办公室。”
坂口安吾点头:“然后呢?”
红发青年可疑的停顿了一下。
“然后指着办公室里的人给我介绍:‘这是坂口安吾老师’、‘这是梶井基次郎老师’、‘这是尾崎红叶老师’……”
他面色平静的总结:“这就是我和安吾相识的全过程。”
坂口安吾:“……”
他的期待在一瞬间破碎了。
太宰治往后一仰,笑得更夸张了。
他拍了拍坂口安吾的肩膀以示安慰:“好可怜……连单独的介绍都没有呢,安吾。”
他面露怜悯,坂口安吾感觉自己的心头又被戳了一刀。
“闭嘴吧,太宰!”
正在整理吧台的调酒师在他们的视线之外情不自禁地微笑。
欢愉的气氛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浮沉。
闹了好一会儿,太宰治像是不经意间地随口一问:“织田作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孩子们吗?”
坂口安吾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
然而出乎意料的,红发青年反问:“什么孩子们?”
“……织田作难道没有收养孤儿吗?”
“没有。”
注意到友人们的惊讶,红发青年思索了一下,解释道:“孤儿是很少见的。”
“而且像我这样的单身男性就算有空收养小孩,在照顾上难免顾不了周全。比起被不健全的家庭收养,果然还是待在政府开设的福利院比较好吧。”
听着听着,太宰治幡然醒悟。
……如果没有暴虐的黑手党,没有长达88天的龙头战争,自然也就没有随处可见的孤儿。
“这样啊。”
他摇晃着玻璃杯中的酒水。
光线经过玻璃和液体的折射,偏离了原本的路线。
那几个被织田作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孩子,咲乐、真嗣、优、克巳、幸介。
在另一个世界,他们或许还拥有着美满的家庭,彼此互不相识,不认识织田作之助,更不会知道平行时空的喜悦或悲痛……
他小声咕哝:“真好呢。”
红发青年偏头朝他看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
太宰治笑着回答。
“只是觉得织田作的生活果然很有趣。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去体验一下。”
红发青年沉默了大概一两秒的时间。
“如果是学校生活的话,和现在没多大差别。”
“说的也是。”
硕大的冰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融化殆尽,和橙黄的啤酒融在了一起。
太宰治喝了一口酒。
或许是因为暖洋洋的环境所致,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脸颊泛起微微的红色。
他还是兴致勃勃的样子:“说起来,织田作还没有见过作为侦探的国木田君吧……”
“嗯?”
“我给你说……”
分针一刻不停的行走着,在清脆的嘀嗒声中,时针往前挪动了一格。
两点了。
“居然这么晚了吗。”
率先告别的是坂口安吾,他感叹道:“和你们在一起喝酒,我几乎都要忘记那些繁重的工作了。
他站起身道别:“下次再见吧,织田作君、太宰。”
不需要挽留,红发青年颔首:“下次见。”
太宰治也探出头朝他挥手:“安吾拜拜~”
得到回复的灰色身影带着笑意,转身融入了黑暗之中。
“我们也该走了。”
红发青年起身结账,调酒师在吧台下摸索片刻,递给他了一个火柴盒——
红白黑配色的盒子上印着怪盗头像和酒吧名称,是lupin赠予每一位新客的见面礼。
红发青年,或者说黑泽悠斗,他从善如流地把火柴盒收了起来,点头和调酒师告别。
“多谢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