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或许是暴君,却算不得昏君,天下的形势,他心知肚明,北方虽乱,他却无法立即派兵救援,因为南方同样并不安生。八一中◎◎文网§??w-w-w.在江都宫的御花园中,杨广注视着池水中无忧无虑的鱼群,心不在焉的抛洒着鱼食,齐王恭敬的站在身后,内心稍有惶恐。
在远处,每隔十步便站着一名骁果军,保护着大隋至高无上的君主。任谁都看得出,皇帝陛下不希望任何人听见他们交谈的内容,不然为何连高公公都站的那么远?
“你是否曾怨恨过朕?”父子二人沉默许久,杨广突然开口说道:“几位皇子中,朕对你最为刻薄,甚至从未想过将皇位传于你。”
“儿臣品德有失,从未想过皇位之事。”杨暕躬身答道:“父皇一直将儿臣带在身边,乃是为了培养儿臣,好让儿臣日后能够辅佐赵王。”
杨广不喜欢齐王杨暕,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哪怕当年在雁门关,齐王救驾有功,杨广依然没有改变对他的看法。此番巡游江都,其实最好的安排本该是让齐王留守东都,但杨广不信任齐王,所以他宁愿让年幼的越王掌管东都大权,也要将齐王带在身边看着。
齐王很明白杨广的用意,但皇帝可以明说不喜欢他,他却不敢。?八№◎§卐一¤§中文?网?w、ww.
杨广屏退左右,原先是想和齐王好好聊聊,但齐王毕恭毕敬的态度,却让他有些失望,不过他也明白,身在帝王家,本就有诸多不得已。
“赵王太过年幼,难堪大任,朕的江山,或许只能交到你的手中。”杨广转过身来,目光柔和的看着杨暕,说道:“朕一直想将皇位传给赵王,甚至想过燕王、越王,却没想到最终,能够依靠的竟然是朕最不疼爱的你。”
“父皇春秋鼎盛,切勿折杀儿臣。”齐王额头冒出冷汗,匍匐在地,不敢抬头仰视。
“天下人已经容不得朕了。”杨广自嘲一声,吩咐杨暕起身,重新背对着他,说道:“这一仗,朕已经输了,你可知朕为何会输?”
“朝廷尚有数十万雄兵,父皇并没有输。”齐王沉声说道:“瓦岗贼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父皇一声令下,儿臣愿意率领雄师北上,一举剿灭瓦岗贼。”
“你真当李密那般容易对付?”杨广摇了摇头,说出了和李玄霸一样的话,他漫不经心的继续说道:“朕也没有想到,当年一个被赶出宫的侍卫,竟会成为朕的心腹大患。”
李密出生于四世三公之家,大业初,杨广授予他亲卫大都督、东宫千牛备身,后来因为李密执勤时左顾右盼,惹得杨广不喜,将他赶出了宫。?◎?§八一中文网卍w`w-w`.-8、1、zw.com
感慨一番,杨广继续说道:“你口中所谓的雄师,正在不断的逃离江都,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杨广巡游江都所带的将士,大部分都是关中人,李密在关中起兵作乱,将士们担心家中的亲人,再加上呆在江都的时间太久,难免思念家乡,纷纷冒死向北逃走,即便是杨广派人依照军令将那些抓回来的将士斩杀,依旧无法阻止将士的逃离。
“儿臣有所听闻,知晓此事。”杨暕低声答道:“无法为父皇分忧,儿臣有罪。”
“你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不敢罢了。”杨广落寞的说道:“朕已经命人修建丹阳宫,待宫殿建好,朕便下诏迁都,你就在那里即位吧。”
杨暕以叩在青石板上,额头很快渗出血丝,杨广回过头,看到杨暕的模样,心中生出一丝慈爱,伸手欲将杨暕扶起。但杨暕泪流满面,就是不起身。
“朕的江山,总要传给朕的子孙,你又何必这般姿态?”杨广佯怒道:“朕命你立即起身!”
“父皇的心意,儿臣心领了,但儿臣真的没有继承皇位的想法,如若父皇不信,儿臣可以一死明志。”杨暕俯说道:“天下人都知道父皇不喜欢儿臣,若是因为父皇一时怜惜,让儿臣即位,天下人会以为儿臣做了不忠不孝之事,一旦天下人不服,大隋必将更不安稳。”
“仅凭你这一席话,就绝对可以成为一位好皇帝。”听到杨暕的话,杨广开怀大笑起来,说道:“方才朕问你,朕为何会输,你没有回答,但你刚才的一席话,却是最好不过的答案,朕输就输在“天下人”这三个字上。”
杨广命人修筑长城,天下人不理解,殊不知如果没有长城,大隋将时刻面临来自北方的威胁;杨广命人开凿运河,天下人不理解,他们只知道开凿运河工程浩大,劳民伤财,却看不到南方的粮食一船一船的运到北方。
天下人最不理解的事,自然是杨广多次征讨高句丽,在他们眼中,杨广这么做无非是好大喜功,穷兵黩武。
为天下人做的事情,天下人却无法理解,不仅如此,反而在有心之人的煽动下,纷纷造反,这令帝心甚凉。
杨暕不明白杨广是为了试探他,还是真心想将皇位传给他。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杨暕都会选择推辞不受,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别说结交朝廷大臣,拉拢势力,哪怕是和某位官员说几句话,他都会觉得有人在盯着他,这样的皇子,又有什么资格当皇帝?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见杨暕依旧跪在地上沉默不语,杨广又叹息一声,说道:“你先起来吧,朕不逼你就是。”
“多谢父皇。”杨暕磕了个头,站起身来,他曾上过沙场,所以并未在意额头上的伤,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恭声说道:“父皇为何要迁都丹阳?江都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江都易攻难守,不适合作为一国之都,待王世充剿灭叛贼,朕便会让他率军北上,救援江都,那时兵力空虚,朕担心贼人会乘机作乱。”杨广很耐心的解释一番,听的杨暕连连点头。
落日的余晖映红了整个江都宫,也将父子二人的身影拉的很长。无话可说之下,杨广摆了摆手,让杨暕退下,杨暕躬身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儿臣告退。”
李权志在远方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动静,见杨暕离开,连忙朝着杨广走来,在路上和杨暕碰了面,躬了躬身子,杨暕拱了拱手,二人之间没有任何交谈。
“今晚在凤翔宫用膳,你派人去传诏,让皇后准备一下。”杨广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的说道。